对自然辩证法研究的一点意见 [复制链接]

第5版()
专栏：

对自然辩证法研究的一点意见
龚育之
自然科学的研究论文，有一些传统的格式。比如说，论文的前面一般有一段文字，历述在所研究的问题上前人做过的工作，得到的结果，以及自己的研究与前人工作的关系；论文的后面，附上有关的文献索引。应该说，这是一种好的格式，反映了一种仔细研究和尊重前人工作成果的好的研究方法和表达研究成果的方法。哲学社会科学方面的研究论文，我觉得，也应该采用这种好的方法。当然，这只是从治学的精神来说的。至于写文章的具体格式，那是不需要、也不应该刻板地模仿的。
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常常教导我们，做研究要“详细地占有材料”。这之中，当然要包括有关前人研究成果的材料，无论是正面的，还是反面的材料。马克思的《资本论》，在详细占有材料、详细征引文献、详细批判和总结前人工作成果方面，是一个很好的范例。
现在，学术刊物上发表的自然辩证法方面（也不仅是自然辩证法方面）的研究论文，有一些并没有很好地这样做。看看这些文章所征引和参考的文献，往往只有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著作，有时再加上一些作者所反驳、所批判的论点。此外就没有什么了。似乎，除了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以外，在所研究的问题上，就没有别的什么人做出过值得征引和参考的研究成果了。
研究学术问题，如果不“详细占有材料”，批判地总结在这个问题上前人的全部主要研究成果，那是罕有能取得真正重要的成绩，和对科学的进步作出贡献的。是否征引在附注和参考文献上，倒是一个次要的形式问题。
就自然辩证法研究而言，造成上述缺点的原因之一，我觉得，是基本学术资料的建设工作还做得不够。
各个专题研究所要搜集的文献资料是各不相同的；一个学科研究工作的开展，则有一整套共同的基本资料工作，需要首先把它做好。这种基本资料的建设工作，就是一个学科领域中历史上积累下来的学术遗产的系统搜集、整理和编译工作。
自然辩证法这个学科，在我国是一个新开展工作的学科。自然辩证法研究的基本资料的建设工作，尤其有迫切的重要性。如果说，其他学科的基本资料的建设工作，尽管都还需要大大加强，但都或多或少有了一些基础，那末，自然辩证法方面基本资料的建设工作，却几乎还是一个空白。现在愿意学习和研究自然辩证法的自然科学工作者和哲学工作者是不少的。对于这些同志，现在除了请他们读恩格斯的《自然辩证法》等几本经典著作以外，几乎就没有什么材料可以介绍给他们，作为学习和研究的参考了。这样，自然辩证法的学习和研究当然很难深入开展下去。
我觉得，现在亟需订出规划，组织力量，分工合作，逐步地把自然辩证法方面的基本资料的建设工作做好，首先是把近几十年来马克思主义学者、自然科学家和资产阶级哲学家有关自然科学哲学问题的最重要的著作和论文，系统地编译出版，同时做好当前国内外有关的研究论文和动态的编译介绍工作，以便为自然辩证法学习和研究的进一步开展，提供必要的条件。
马克思，特别是恩格斯和列宁，在概括当时自然科学的成果，来论证、保卫和发展马克思主义哲学方面，做过许多经典性的研究工作。马克思主义哲学在自然科学家中间发生较大的影响，有较多的自然科学家和哲学家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观点来研究自然科学的哲学问题，则是十月社会主义革命胜利以后的事情。在列宁提出的马克思主义者同那些趋向唯物主义、反对唯心主义的自然科学家结成联盟的卓越思想的指导下，近几十年来，苏联和其他国家的许多自然科学家（像苏联的物理学家瓦维洛夫、法国的物理学家郎之万）和哲学家，用马克思主义哲学观点来研究自然科学的哲学问题，批判这些问题上的唯心主义和形而上学思想，概括自然科学的成果和方法来丰富辩证唯物主义，做了不少工作。已经出版了一些有价值的著作，更多的则是有价值的论文。当然，现在除了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那些著作以外，这方面真正巨大的、有历史意义的学术著作，还有待创造。但是，应该看到，学术发展需要有较长的积累过程，在哲学领域里更是如此。要做出一个新概括，形成一个新论点，乃至提供一个重要的新论据，提出一个重要的新问题，都是不容易的事情。所以，在用马克思主义哲学观点研究自然科学哲学问题方面所取得的每一点成果，那怕是不大的成果，都应该加以珍视，并且把它们很好地积累起来。每一篇有价值的论文（著作更不必说了），都应该细心地搜集和挑选出来。国外所有的有价值的成果，都应该逐步地系统地编译出版，介绍给我国的读者。
用马克思主义哲学观点研究自然科学哲学问题，历史还不长，在起初的时候，还极为缺乏经验。工作的发展，不可避免地要经过一些复杂曲折的过程。在这个历史过程中所取得的经验，无论是正面的经验还是反面的经验，都是极可宝贵的。认真地总结这些经验，对于正确地开展这方面的工作，有重要的指导意义。所以，搜集和研究这方面的历史资料，也是一件很有价值的工作。
许多著名的自然科学家，写过不少重要的哲学论文和著作，以及有重要哲学意义的自然科学论文和著作。自然科学是离不开哲学的。不仅古代的和近代科学兴起时期的大自然科学家，大抵同时兼而为哲学家，就是科学分工越来越细的今天，那些在科学思想和理论的发展上作出重大贡献的大自然科学家，也仍然不能不去思索许多他们所面临的哲学问题，作出自己的回答。
著名的自然科学家的这些著作，是研究一个时代自然科学界的哲学思潮的最直接的材料。这些自然科学家，既是这个时代的自然科学成就的代表者，也是这个时代自然科学界的哲学思潮的代表者。他们直接从事自然科学研究的实践，直接参与自然科学发展的推进，因而最深切地掌握着科学思想前进的脉搏，感受到科学前进中思想解放的喜悦和思想桎梏的困惑。他们既然有推动科学前进的思想能力，那末，他们的世界观必定有着积极的唯物主义成份和辩证法成份，而且，这些成份也必定是随着科学的发展而发展着的。虽然，除了那些自觉地接受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自然科学家以外，对于绝大部分自然科学家而言，这些成份往往是不自觉的，或者半自觉的。由于阶级的和认识上的原因，他们中的许多人也自发地产生着一些形而上学和唯心主义的思想。资产阶级社会中占统治地位的唯心主义哲学，也首先是俘虏他们之中的某些人。这些著名的自然科学家的哲学观点，无论是其积极的成份和消极的成份，都通过“内在”的方式，通过这些人在科学上的威信，同科学知识的传授一道，在广大的自然科学家中间造成深远的影响。
为了研究自然科学最新发展中面临的哲学问题，为了总结优秀的自然科学家从科学实践中得到的理论观点和研究方法上的积极思想成果，为了批判那些直接束缚着科学家的头脑、阻碍科学前进的唯心主义哲学思想，都必须认真地研究现代著名自然科学家的哲学著作。
对于某些自然科学家（例如爱因斯坦）的世界观究竟应该如何评价，近年来，我国学术界曾经有过一些争论。这些争论，要取得真正的进展，必须对爱因斯坦等人的世界观的各个方面及其整个发展过程，进行系统的研究。仅凭一点第二手的材料和辗转引用的片断文字，是不能得出有充分根据的结论的。而这就必须系统地搜集、研究他们的全部重要哲学著作和论文，以及那些有较大哲学意义的自然科学著作和论文，并且最好把它们编译出来，供广大研究者参考。
我觉得，所有对哲学问题有所探讨和发挥的著名自然科学家，都需要给他们编译一部哲学著作选集。这件工作，要花多年的努力，逐步去做，并且首先从现代的自然科学家做起。
资产阶级哲学家也时刻注视着自然科学的发展，企图从中作出有利于唯心主义哲学的解释。在自然科学如此发达的今天，资产阶级的反动思想体系，一般地已经不可能像当年教会宣判哥白尼的地动学说违反教义那样，来直接反对自然科学的结论了。现在，资产阶级学者的手法是，极力歪曲利用自然科学成果来“论证”唯心主义哲学，企图在这里为那早已破产的资产阶级哲学寻找新的藏身之所。资产阶级哲学的许多学派，特别是同实证主义有关的一些学派，更是极力把自己装扮成“科学的哲学”的样子。有一些资产阶级哲学家，还特别歪曲自然科学成果来攻击马克思主义哲学。
马克思主义思想总是在同各种反马克思主义思想作斗争中发展的。在自然科学哲学这个领域中，概括自然科学的成果和方法来丰富和发展马克思主义哲学，同样必须经历战斗的道路。所以，对于论述自然科学问题的各个资产阶级哲学流派，它们的主要代表人物和代表著作，我们都应该系统地搜集和编译有关的资料，仔细地进行研究和批判工作。
上面谈到了自然辩证法领域中基本学术资料的建设工作的一些重要方面。这当然不能概括这方面工作的全部。比如说，关于十几年来我国自然辩证法工作开展的情况和经验的资料，近百年来近代自然科学思想以及与之有关的哲学思想在我国传布和发生影响的资料，我国古代自然哲学和自然科学思想的资料等等，都是需要认真搜集、整理和研究的。
上面是从思想来源的划分这个角度谈的。从研究内容的划分这个角度谈，我想，除了对各个自然科学领域中的专门哲学问题的研究以外，关于科学方法问题的研究，关于以现代科学成果为基础的统一的自然观的研究，关于科学和科学思想史的研究，这些方面的资料，对于自然科学工作者学习和研究哲学，以及哲学工作者和哲学爱好者学习和研究自然科学，都是迫切需要的。
至于当前国外研究的动态，我觉得，如果能够选定若干种有代表性的哲学刊物，做到凡是上面发表的有关自然科学哲学问题的文章都有人看过，凡是其中有价值的文章都摘要或翻译出来，作为研究的参考，那就很好了。
现在，在一些高等学校和哲学研究机构中，有了一批专门从事自然辩证法工作的同志。这个专业队伍的成长，对自然辩证法研究的开展很关重要。这些同志大多是刚从事自然辩证法研究不久的青年。他们应该怎样来培养和提高自己呢？切实地从资料工作做起，是一个重要的方法。系统地掌握所研究的专业领域的基本学术资料，并且获得切实地从事资料工作的基本训练，是培养科学研究工作干部的必不可少的内容。没有这方面的基本知识和基本训练，研究工作必定流于空泛。同时，结合各自的专业方向进行资料工作，不仅对培养自己有益，对学术界也是一种贡献。学术机构要出成果，出人才。我看，学术资料的整理和编译，既是培养人才的手段，又是工作成果的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