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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年前的一场学术争论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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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62-09-20
第5版()
专栏:

一百年前的一场学术争论 大可
整整一百年前,法国杰出的科学家路易·巴斯德(1822—1895年)发表了一篇著名的论文,题目是:《论空气中所含的微小粒子》(1862年)。在这篇论文中,巴斯德以他一系列的实验,提出了这样一个结论:活的微生物是不可能自然发生的。巴斯德的研究不仅对于科学作出了非凡的贡献,而且也给予我们很大的教益。一
许多世纪以来,生命起源问题始终是一个激动人心和引起争论的问题。在古时,由于有关生物生命活动的正确知识的缺乏,由于物种不变的概念起着支配的作用,人们认为新的生物是只能由其他物质分解而产生或由非生物而产生的。因此,自然发生说(即无生源说或化生说)是当时的普遍观念。古代希腊、罗马、犹太和阿拉伯的学者,都发表过这种见解。在古代的我国,也有“腐草化萤”、“腐肉生蛆”和“雀入大水为蛤”等说法。
如同其他方面一样,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也围绕这个问题进行着尖锐的斗争。在当时,无论是唯物主义学派还是唯心主义学派都承认生物的自生是一个无可怀疑的“事实”,但是他们对于这个“事实”却给予了迥然不同的解释。在西方,从米利都主义者到伊壁鸠鲁和斯多葛主义者,都把自生现象看作是一个没有任何精神力量参与的自然过程。但是在以后的历史进程中,关于自生现象的理论基本上却是属于唯心主义的。柏拉图断言,动物和植物之所以能够活动,仅仅是因为在其体内移植入不死的灵魂——“精神”的缘故。这种唯心主义的思想在亚里士多德的学说中得到了反映和发展。按照亚里士多德的观点,生物本来是没有生命的,但是由于“隐得来希”——灵魂的作用,生物才成为活生生的东西。亚里士多德以他自己的威望,给予自然发生说的发展以极其重大的影响。后来,新柏拉图主义者更宣称,生物自生的唯一原因在于“富有生气的”灵魂赋予物质以元气。到了中世纪,即基督教经院哲学和教会精神统治的时代,古时学者关于生物起源的观点仍然得到完整的保留,并进一步地同《圣经》的原则结合起来。正如列宁所指出的,“经院哲学和僧侣主义抓住了亚里士多德学说中僵死的东西,而不是活生生的东西”;中世纪的神学者抓住了亚里士多德关于自然发生的学说,并杜撰了他们自己关于生命起源的神秘主义的概念。他们硬说,“富有生气的灵魂”赋予生命物质以灵性,生物是根据神的意志自然发生的;自古至今神的意志以其永不减弱的力量,对于生物的自生起着作用。但是同这种说法相对立,先进的哲学家如佛兰西斯·培根和笛卡儿等,则力图从唯物主义的观点出发来说明自生的现象。
科学的发展积累了许多新的事实,这些事实终于逐渐地修正了陈旧的“理论”。就在十七世纪,莱蒂医生第一次给予自然发生说以沉重的打击。他以他自己的观察证明了蛆在腐败的牛肉中自生这样一种广泛流传的信念是不符实际的,因为当牛肉被细纱遮盖起来的时候,这些蛆不是出现于牛肉上而是出现于细纱上,而且它们只是家蝇发育的一定阶段。但是,莱蒂没有彻底摒弃自然发生的思想,他在另外一些场合仍然相信生物是能够自生的。后来,许多人也进行了关于其他生物发育的观察。由于这些观察的纷纷出现,特别是生物具有高度组织这一点为人们所认识,关于生物自生的信念发生动摇了。
但是,这种情况维持不了多久。在十七世纪末和十八世纪初,列文虎克发现了当时还不知道的微生物世界,又使自然发生说几乎重新得到了公认。按照当时的人们看来,尽管具有高度组织的生物不可能自生,而微生物却必然是自生的,因为微生物在各种有机浸液、甚至煮沸过的浸液中都能够大量地出现。
在十八世纪,关于自然发生的问题,科学界进行着激烈的争论。一方面也同过去一样,争论的不是微生物能不能自生,而只是对于自生现象的理论解释。法国学者布丰是相信自生现象的。根据他的见解,自然界充满着无数的微粒——生命单位或胚种。这些微粒具有互相结合的能力,由它们能够产生低等植物和动物。并且,死亡就是组成有机体的微粒的分解,由它们又能够重新产生更简单的生命形态——微生物。但是布丰认为,生命单位或胚种是具有物质特性的。布丰的这种观点得到英国学者尼根翰的支持和发挥。但是,尼根翰是站在唯心主义的立场上的。尼根翰宣称,用显微镜看到的微小粒子(其实是最小的滴虫)就是组成动物的微粒,它们因受到某些神秘的“生活力”的影响而形成动物。
另一方面,意大利学者斯帕兰察尼以他自己的实验驳斥了这种说法。斯帕兰察尼用显微镜检验了尼根翰所记述的微小粒子(其实也是滴虫),发现它们具有生物的一切性质,能够独立繁殖。尼根翰断言,他把易腐的物质封闭在瓶子中加热,仍然从显微镜中看到动物。但是斯帕兰察尼认为,这是因为他的实验是不可靠的,即加热不够、消毒不良或封闭不严。其他一些科学家的实验也得到了这样的结果。虽然如此,自然发生说的拥护者还不屈服。他们反驳说,这只是因为液体、特别是空气经过长时间的加热,失去了引起自生的可能。当时,由于双方都提不出更有力的证据,问题仍然没有得到解决。二
几乎整整过了一个世纪,关于自然发生问题争论的一个最有意义的阶段终于到来了。法国卢昂自然博物馆馆长普舍在1858年向法国科学院提出一篇题为《原始动植物的自然发生在人造的空气和氧气中》的论文,自负他已经确切地证明微生物是“发生在同普通空气隔绝的溶液中”的。普舍的解释很像尼根翰的观点,他认为有机体是只有在预先存有某种“生命力”的条件下才能够产生的。这篇论文在当时的科学界引起了很大的反应。有许多人赞同,而有些人、特别是巴斯德却很怀疑。
在科学界正在热烈地辩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巴斯德花了四年的工夫,专心致志地进行他的精密的观察和严格的实验。巴斯德在他的观察和实验中贯彻了求实的精神,他批判地研究了反对者的错误根据,并合理地解释了有关实验方法的全部过程。
为了证明空气中含有微生物及其种子,巴斯德使空气通过多层的棉絮,发现棉絮上有着许多黑色的尘埃,其中有着许多微生物及其种子。为了证明空气中的微生物及其种子是所谓自然发生的根本原因,以及所谓长时间的煮沸会改变浸液性质的说法是无稽的,巴斯德又把这些滤过空气的棉絮投入经过加热消毒的浸液中,不久就引起了微生物的发生。但是,他的反对者、特别是普舍反驳说,这是因为棉絮本身就是有机物,可以自然发生微生物。于是,巴斯德改用矿物质的石棉来代替棉絮,结果浸液还是很快地发生腐败。为了进一步证明他自己的论点,巴斯德还特制了一种烧瓶。瓶颈是一根S形的细管,管口是敞开着的。他把易腐的浸液放在烧瓶中煮沸。当浸液冷却时,空气通过曲管进入烧瓶中,而微生物及其种子却因重于空气而沉积在管壁上。因此,烧瓶中的浸液在相当长的时间内还是无菌的。但是,如果使浸液同管壁相接触,那末过了几天,浸液就开始腐败了。
巴斯德的发现虽然很明显,但是他的反对者还不肯承认。因此,巴斯德继续进行了大量的研究,并找到了许多新的证据。他把易腐的浸液煮沸消毒,严密地封闭在二十个瓶子里。他把这些瓶子携往阿尔卑斯山的冰川地带,打开瓶口又立刻封好,拿回来加以检验。由于那里的空气非常清洁,二十瓶浸液只有一瓶腐败生菌。但是,在平原上打开的二十瓶则有八瓶发生微生物,在城市中打开的十一瓶则全部都腐败了。这时,普舍也去平原、海滨和高山进行实验。但是他仍然硬说,他得到的结果是无论哪里的空气,都“能够生出无数的微生物”。巴斯德在1860年就向法国科学院报告他的实验说,他“可以断定:空气中那些浮荡着的尘埃,一定含有使浸液腐败的微生物种子”。巴斯德在后来又作了许多不同的实验,结果都证明他的观点是完全正确的。
因此,巴斯德在1862年发表了《论空气中所含的微小粒子》一文。在这篇著名的论文中,巴斯德彻底地打破了自然发生说这个根深蒂固的见解,令人信服地证明了微生物的自然发生是不可能的。法国科学院曾经为解决自然发生问题而悬赏,这项奖金为巴斯德所获得。又过了两年,在法国科学院召开的一个会议上,巴斯德重复了他的实验。微生物自然发生的观念就这样被最后地否定了。三
 巴斯德以他的实验平息了一场持续许多世纪的纷争。这些实验受到了恩格斯很大的重视,他指出:“这些试验是很重要的,因为这些试验把所有这些有机体、它们的生命、它们的胚种等等都弄得相当清楚了。”由于这些精确的实验,巴斯德对于发酵工业和传染病学作出了史无前例的贡献,从而奠定了现代微生物学的基础。
自然科学的每一个进展和成就,都为辩证唯物主义提供了新的证据。巴斯德的实验也具有很大的哲学意义。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曾经指出,达尔文的进化论是辩证唯物主义的自然科学基础。按照达尔文的观点,物种的多样性和有机体构造的合理化的形成是由于发展的结果。但是在过去很长的时期中,关于有机体的发展问题都被一些人从宗教的角度出发加以解释,他们硬说动植物的多种形态是造物主创造的。现在,巴斯德的实验证明任何一种生物必须由同它自己相似的生物而产生,这就使进化论的基础越加稳固了。
巴斯德的实验使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的斗争在生命起源问题上发生了重大的变化。如前所述,许多世纪以来,这个问题一直是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的思想斗争场所。不过,他们所争论的主要不是关于自生现象的本身,而是关于自生现象的理论说明,即生命的自然发生是超物质的“精神因素”的作用,还是循着自然途径进行的。现在,巴斯德的实验证明自生现象根本是不存在的,它只是由于方法论上的错误以及不正确的观察和实验的结果。这就使得争论的双方都失去了依据。于是,在这里产生了一个新的问题:既然微生物的自然发生是不可能的,那末原始的生命又来自何处呢?当然,巴斯德的实验没有解决这个问题。巴斯德是根据发酵过程来进行研究的。其目的只是为了证明发酵是由于来自外界的微生物,而并不是为了证明一般的不能自然发生。“巴斯德在这方面的实验是没有结果的”(恩格斯)。
自然发生说的垮台引起了科学家的思想的困惑和混乱。看来,似乎巴斯德的实验反而成为科学的负担了。其实,不能把这归咎于巴斯德的实验。巴斯德并没有认为自然发生在过去一直都是不可能的。但是,一些人抓住了巴斯德的实验,并对它作了绝对化的歪曲。他们大声疾呼生命的本质是不可能从唯物主义出发来认识的。按照他们的观点,生物同非生物之间是有着不可逾越的界限的。生命本身同物质一样地古老、一样地永存,并且生命的胚种来自其他天体。这种说法无论在科学上还在哲学上都是错误的。现代的天文物理学证明,任何生命物质在宇宙空间的条件下都会迅速地死亡。恩格斯写道:“关于‘永恒生命’和生命胚种自外面输入的假说是以下列两点为前提:(一)蛋白质的永恒性;(二)一切有机物都能从之发展出来的原始形态的永恒性。两者都是不可允许的。”辩证唯物主义认为,在宇宙中除了那些永远变化和永远运动的物质及其规律以外,是没有永恒不灭的东西的。因此,坚持生命永恒的说法,就是把生命置于物质发展的一般规律之外,从而必不可免地要承认一种特殊的生命力的存在。这种立场当然是同辩证唯物主义背道而驰的。与此相反,另一些人则确信有机生命的自然起源。但是,当时很多人还持有机械论的观点。他们认为自生是解决生命起源问题最方便的、甚至唯一科学的方法,企图重新使自然发生说得到复活。有的人还企图简单地在物理和化学规律中找到生命现象的完全解说。这种庸俗的观点也遭到了恩格斯严厉的批判。恩格斯写道:“在我们已知道无构造的无核原生生物之后,如果还想说明哪怕一个单细胞是直接从无生命的物质产生出来而不是从无结构的活的蛋白质产生出来,如果还想用少许臭水来强迫自然界在二十四小时内产生出它费了多少万年才产生的东西,那真是愚蠢的事情。”恩格斯在原则上并不反对有机生命自然起源的理论,但是他反对对于这种理论的庸俗解释。
恩格斯坚决地主张站在唯物主义的立场上来考察生命的实质,并用发展的观点来考察有机界的历史。他概括了大量的科学材料,指出了对于生命的辩证唯物主义的了解,这就从生物学中把唯心主义和形而上学驱除出去了。从辩证唯物主义的观点来看,生命是物质的一种运动形式,是物质从低级的运动方式发展到高级的运动方式的必然结果。生命的物质基础是蛋白质,它的运动形式是新陈代谢。但是,地球的早期不可能有蛋白质,蛋白质是无机物通过一系列复杂的发展过程而产生的。原始蛋白体的产生就意味着物质运动从化学方式进到了生物学方式。最初出现的原始蛋白体是没有一定的形态的,但是它具有基本的生理机能——新陈代谢。经过了许多万年,原始的蛋白体内才出现了细胞核,于是形成了细胞。以后,生命自然界才在细胞的基础上向前发展。因此,生物和非生物是有着物质统一性的,但是二者又有着原则的区别。主张生命具有完全自主性的说法是荒谬的,因为它割断了生命同物质及其运动的联系。主张从非生物突然产生原始生物的自然发生说是不能成立的,因为它违反了物质逐渐复杂化的发展规律。
现代科学的研究完全证实了恩格斯关于生命起源问题的观点。但是,至今这个问题还没有得到最后的解决,恩格斯关于这个问题的思想也还没有得到充分的贯彻。无论是把生命现象绝对化,还是从由非生物突然生出生物中寻找生命,现今都还大有人在。事实证明,所有这些做法都是违反辩证唯物主义、违反历史观点的,因而都是注定要失败的。只有遵循恩格斯关于生命起源问题的指示,进行长期的、刻苦的和独创的研究,才能够进一步地获得新的成就。四
一百年前关于自然发生问题的争论给予我们以极其深刻的印象,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这个争论表明,人们对于生命起源问题的认识,是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过程的。这不是一个正确的认识简单积累和不断得到证实的直线过程,而是一个正确的意见同错误的意见激烈斗争的曲折过程。在实践、实验和观察的基础上,产生着、解决着、又重新产生着这类斗争,是一切科学发展的必由之路。由此可见在科学中贯彻“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的重大意义。同时,任何重大的科学成就都是辛勤劳动的结果。要在这种斗争中取得胜利,推动科学的前进,仅有革命的热情是不够的,还必须有严肃的科学态度。巴斯德说:“没有一种预先构成的观念什么也不能做成。但需要十分慎重,甚至只有相信试验所证实的结论。”巴斯德在这场争论中取得胜利的一个重要原因,就在于他在实验中采取了极其细心和谨慎的态度。此外,科学发展中的批判的继承性在这里也得到了明显的表现。
这个争论还表明,自然科学是同哲学紧密地联系着的。唯物主义哲学促进科学的发展,而唯心主义哲学则是同科学相对立的。一个严肃的科学家在研究自然界的现象和事实时,有可能自发地达到唯物主义观点和辩证法观点,但总是有其局限性的。巴斯德在反对自然发生说方面是作过积极的贡献的,但是他仍然不能解决原始生命起源的问题。只有恩格斯自觉地运用了辩证唯物主义的观点,才为我们指出了解决这个问题的唯一正确的途径。我们必须进一步地掌握辩证唯物主义,来更好地解决自然科学中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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