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01阅读
  • 0回复

序属三秋 [复制链接]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离线admin
 

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62-10-01
第6版()
专栏:

序属三秋
邹荻帆
从南彩步行到沟北,大路上青杨如壁,区别于近郊大马路的是:青杨的背后不是红瓦绿窗的建筑物,而是秋色灿然的玉米田、高粱田。两株青杨之间交织着蓖麻。走到哪里喜鹊便惊向前飞,好像导引着路程。待你看到禾稼的秋色海洋中浮现出一团树林,如同一座绿色的岛屿,那就是顺义县李檖公社沟北大队。时当中午,鸡声正互相唱和,蟋蟀弹着琴音。阳光渲染的四野,使绿色滴翠,使金色透明;高朗的天空,远游的白云,不能不使你精神一爽。
进村的路边排立着向日葵,一株株像大蜡烛照明道路。举目一看,村子的枣树、榆树、柳树的梢顶,都立着三接管天线的长竿,从土窗里飘出了播音声,这声音是来自北京。
禾场上,社员们在工作中欢腾的景象,简直是一家人团聚说笑。禾场东沿上,四五个男社员正将剥过衣叶的棒子装进临时仓库中。所谓临时仓库是棒子秆扎成的,五尺宽六尺高的立方形仓库,壁壁相连,组成了一道玉米墙。人们一面把一筐筐玉米棒倒进仓中,一面品价着玉米的收成。这边笑着说:“白马牙的牙齿斗倒了金皇后,”那边又在说:“朝鲜白一直白到轴儿尖。”他们一面倒筐,一面选种,从今年的秋收谈到明年秋收。我笑着拾起了一个有一尺长的玉米,向一位老农问道:“这一仓能装多少这样大的棒子?”他答道:“装多少个?可考住了我,我只知道除了棒子轴,不折不扣能装一百五十斤。”
正这样说着时,禾场北角发出了一阵女孩们的叫唤声,原来两辆铁轮车运来了棒子,妇女们赶忙去卸棒子,立即一团团围着棒子堆,简直像开营火会一样。她们剥棒子衣的速度使我无法形容,手指刚碰到棒子,整个玉米便裸露出来,我想起了童话中的点金术哩。
有劳动的地方,有产品;有成绩的地方,有笑声。妇女们一道干活的热闹劲,简直是百鸟朝凤,而这“凤”不是别的,是玉米棒。讲着的、闹着的、笑着的形成最美的“无伴奏大合唱”。一个白发老奶奶,嘴里简直没有一颗牙齿了,她仍然在那儿剥玉米,嘴里不停地唠叨:“就没有看见这么大,这么大”,因为她一直唠叨着这几句话,逗得两个孙女儿也要笑落牙齿,甚至模拟着老年人的腔调。老奶奶已经八十二岁了,一家人劝她不要到禾场,也阻止不了,她没有旁的理由申说,只是说:“我欢喜,我欢喜……”是的,七十年的贫雇农生活,是多少阴风惨雨的时日,如今大地秋收,阳光如此温暖,四野如此美好,论劳动她是不能做什么了,但谁能阻止她在自己生活过的土壤上来享受人间的欢喜呢!她不是为了来劳动,而是来歌唱啊!
在一团妇女中,我还看到一个披着花头巾、穿着新花衣的少女。一个中年妇女向她笑着:“你婆婆好吗,给你吃了什么好的,这么大劲!”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装得一本正经地责备着说:“您问的也不在点上,该问的不问,偏要问她婆婆。”另一个女孩也叫着说:“你回家才能待几天,工分也带不走,还在这儿磨蹭!”当我含笑问身边另一个女孩,才知道她出嫁才五天,她原是这一队的生产能手,春天她一颗颗点种,除苗时她绣出一畦畦嫩绿,5月的阳光,6月的雨水,7月的南风,玉米,一天天成长起来。当她要出嫁的时候,人们笑问女儿在家乡还有什么留恋,她咬着辫梢儿答着:那就是自己亲手培植的庄稼。如今她又赶回娘家,亲自把玉米送进粮仓。那些女学生们是放了秋假,赶回家参加秋收的,玉米衣如同书页一页页拨开,这字粒多么光亮!那些母亲们携带了小孩,一道参加劳动;小孩们像小狗一样把满禾场的玉米衣当做雪地,跑来跑去,甚至像扑雪人一样扑倒在松软的叶衣上。禾场的西角,正在预分刚刚打好的谷米,老人正拿了口袋量谷米回家……
我一面和妇女们一道剥玉米衣,一面和她们闲谈。这时村子里突然像春节鸣放着连串爆仗,隆隆的响声使鸟雀惊飞,我正凝神细听时,一台拖拉机已经到了禾场南面的大路上,车上正有人叫着我的名字,我用手遮住耀眼的阳光,才看清是村支部书记吴长海,我急忙攀上车台,一同向田野驶去。
车轮迅速转动,金色的田野扑面而来,树排崩伐般向我们倒下。掰玉米棒的人们如同举行自由式游泳竞赛,在金色的海里工作;背着黄豆捆的行列迎着正午的太阳,好像要把阳光载回村庄;在刚摘过玉米的地里,人们在砍玉米秆;在刚收过黄豆的地里,人们在挥鞭耕地;砍倒的玉米秆又被扎捆成束,人们好像在打扫战场;耕过的田地立即和肥,一幕新剧目又将诞生……我忍不住兴奋地问:“你们这么忙啊,难道还怕收割不及?”
“对的,对的,现在大豆刚收完,玉米才收三分之一,藕池还没有挖,苇子还没有打,秋收、秋耕、秋种,这是一盘棋,动这一颗子,要想另一颗子。现在得及时种麦呀,俗语说:‘白露早,寒露迟,秋分种麦正当时’,我们要在9月底种完小麦,向国庆献礼……你看,公社不是派来了拖拉机。”他指着那三位拖拉机手。
三位拖拉机手中,有一位是公社拖拉机站的,他原是挥鞭耕地的好手,在大跃进第一年本村派他去学习,第二年他就驾驶了拖拉机耕耘本村的田地,如今已是熟练的农业工人。当他看见黑土在五片铧犁下翻浪,他怎能不是大跃进的无可辩驳的见证人!另外的一男一女都是北京农业机械化学院的学生,他们学习的是拖拉机维护、修理。我对那两位学生说:“你们来支援农村秋耕了!”他们却谦虚地说:“不,我们来向师傅学习驾驶……”
拖拉机驶进了刚腾出的田地,我立即从车座跳下,以便他们从事工作。我看见大路另一边刚拔完黄豆的地里,有四个小孩正围在一处,我向他们走去。大男孩才九岁,正用铁锨在挖地。另一个六岁的女孩,提着装有两三斤黄豆子的小布袋。我问那女孩:“在地里拾的?”那女孩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笑而不答,掌铁锨的孩子答道:“挖的老鼠洞。这还不算多哩,多的要挖一大口袋,一二十斤!”
“噢,真的!”
“嘿,老鼠可歪哩,它偷的东西都分了仓的,玉米、豆子,一点不掺,清清楚楚,黄豆跟黑豆都分开放,可会过小日子!”
“啊!”我更感到惊异。
“老鼠气性可大,你要挖了它偷藏的粮食,它会活活气死!”他说着正继续挖,一会儿,他叫着说:“?,有,有,”我看见一条老鼠尾巴正露在洞外。那小孩用手指去拖那尾巴,刚一碰到,就听得那老鼠吱吱叫着,刚一拖出来,老鼠便翻身咧着牙齿,将小孩的手指咬了一口,而且有豆大的血痕哩!那小孩把它扔进事先挖好的小坑中,并且用泥土镇压住它的身子,不让逃走。小孩继续挖着,他告诉我,“找到了一只,就知道还有九只。”
从这里我似乎理解到一点真理,那些反动成性的剥削者,总是要掠夺旁人的成果,破坏旁人的建设,打自己的如意算盘。当人们进行反抗,给予打击,他就会吱吱叫着,并且噬咬建设者的手指。
渐渐夕阳含山,飞鸟入林。待我走近村边,树林已经只现出一道比天色更浓的曲线,禾场上却仿佛新开了一排向日葵花,原来是长篙挂着煤油灯,社员们在灯下忙剥玉米衣和装纳入仓。大队会计老徐正好也在禾场,我问他:“今年产量不少,年底这里能拉电灯线吧?”
他迟疑了一会答道:“呃,今年总产量比去年要增加五分之一,大队正要重点进行建设,第一是大牲畜,打算买几头骡子、牛马,还要置两乘胶轮大车,拉电灯嘛……这是非生产性建设,还不准能办。”
当我回到大队部的院子时,看见纸窗上渲染着橘红色的灯光,人影绰约,原来是公社党委副书记老郭和支委们一道开会。他们已经讨论了种麦计划,待我坐到灯下时,只听见老郭在说:“……就是这样吧,我们是按社会主义原则多劳多得,同时发挥公社的优越性,照顾老小和困难户,打击懒汉,调动生产积极性……”原来他们已经在这村待了好多天了,经过详细调查研究,今天才提出具体分配的办法。
现在会议转而进入讨论集体养的牲畜增加饲粮定量问题。大队长老赵,过去就给地主做过车倌,他充满感情地说:“这二三年总是有灾害,牲口跟我们一道受了累,今年年景好些,也该让它们多吃点粮。哪能像地主呀,又要马儿好,又要马儿不吃草……”
已经是深夜了,当我走出会议室,下弦月洒着朦胧的光影,夜凉如水。村头的拖拉机响着隆隆的声音,连夜耕耘。这种隆隆声,使我感觉得如同乘在远洋航船上,马达响着,向远方航行。
村庄啊,你前进吧!
快速回复
限200 字节
 
上一个 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