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坡煤窑演义（３５） [复制链接]

第6版()
专栏：

　　黑石坡煤窑演义（３５）
　　康濯
过了好几天，区里办公的总不见来，牛宝那伙子自卫团，却又象过去从炮楼上下来催粮款那样，在村里凶虎虎地乱撞，有一天，大三还见牛宝那伙和泰成在那大窑的西口小坑里往出担水；大三赶到窑口问道：“这干啥哩？”牛宝歪着脖子道：“干啥？打水！开窑！”大三不理他，转问泰成道：“你们问谁来着？你们盘算怎么闹法？”牛宝抢着说：“还用问？这如今共产！咱动弹就是咱的窑！谁还能咬了我个球？”泰成却说：“这可是玉宝让咱们动弹的。他去区里问过，说是让开。”大三没言声，心里头却气冲冲地盘算着：得找老白问问！看如今到底是个啥规章！莫非还是汉奸们的天下？
但大三刚走回家，拴成就跑来告他，说是区里来了个办公的，姓武。果然，一会就听见庙上敲钟，听见玉宝在庙后边山坡上吆喝人们去戏楼底开会；拴成说：“走！看看去。”天禄却从隔壁窑里走来说：“老三，甭去啦！谁可知道是怎么回事啊？”拴成说：“不吃紧，看看就回。”他二人便走了。
这回开会，二百来户的村子只到了三四十号人，区里那个姓武的给大家说话，什么解放啦，共产党八路军民主政府打救老百姓啦，穷人要清算复仇翻身，要跟压迫人剥削人的汉奸地主恶霸斗争啦，还有什么谁有错误要坦白，坦白了宽大，最后就叫大家不要怕，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有意见一定要提……接着，玉宝就坦白，说他被汉奸恶霸逼迫当了两天村警；牛宝也说他是被人家顽军抓上炮楼当了几天自卫团，受尽了顽军的欺负；牛宝他嫂也跑上戏楼，脑袋一扭一扭地说了几句什么。后来姓武的又说叫大家抱团体，选五个委员，最好还要选个妇女；牛宝那伙自卫团的就咯嚷一气，要选玉宝、林宝、牛宝和牛宝他嫂，不知还有谁又吆喝要选小洋鬼，小洋鬼吓得直哆嗦着嘴唇嚷道：“咱可不行！咱知道委什么员啊！咱……咱一不识字二不会说话，咱可……可不行呀！”林宝也直嚷：“哎呀！咱这人老心笨的……”随后，不知怎么一来，那五个人就算选成了，人们也乱起来了，大三趁机就拉着拴成走了。
第二天，就见委员们上各家各户叫提意见，说是区里武同志知道乾大脑是汉奸财主张聚宝的走狗，要把乾大脑抓回来斗争。小洋鬼跑到拴成大三们的土窑那边，交代了人们半天，并叫人们一定去开大会，不去的玉宝说要罚；接着，小洋鬼又愁楚地说：“可谁知道怎么折腾啊！你看，我这算是背兴透啦！大三叔，你可得去开会呀！要不，玉宝又要说我没说给你们。唉！可怎么斗争啊！可什么叫意见啊！嗨，一村人，都干的一手营生的……”小洋鬼一说又没个完，大三道：“行啦！你忙去吧，咱到时候准开会去。”小洋鬼这才叹息着，说着还有那一片那几家得去告给叫开会提意见，还有什么什么事得打点准备，最后又说：“这可谁知道是叫怎么个翻身解放啊！唉……”这么噜嗦着，愁眉苦脸地走了。
　　　　三十二　假斗
没几天，全村开起了大会。那天天禄倒是去了，大三和拴成却没有去。
那天，大三拴成二人，在柳沟家院子后边半坡上的一株大树下圪＠着，看着戏楼这边，只见去开会的人有一二百，玉宝在戏楼上当主席，林宝也在上边，就着个桌子，听武同志吩咐写着什么，小洋鬼在跑上跑下；乾大脑被捆绑着立在戏楼上，下边牛宝就领着他那伙自卫团喊口号：“打倒汉奸地主老财！”“乾大脑赶快坦白错误！”牛宝他嫂也吆喝妇女们跟着喊。一会，玉宝嚷着叫大伙给乾大脑提意见，下边却没一个人啃气，呆了一阵，牛宝才头一个上去说了两条什么，玉宝就又嚷道：“谁提意见谁分果实！”牛宝那伙就又上去几个说了说，最后玉宝自己就对着乾大脑又喊又叫地嚷了一通，并踢了乾大脑两脚，乾大脑接着便坦白了一顿，又给人们叩了两个头，会上就这么把他放了。以后，玉宝又问下边：“大伙还对谁们有意见？快提！咱们要打倒情面！”于是牛宝就提出：说喜禄吃租米用长工放帐滚窑剥削人，是个地主老财，该着斗争；牛宝那伙子跟着一声吆喝：“同意！”立时就把喜禄抓了来，还寻了根绳捆起了，又有几个什么人上去提了两条意见；后来就是武同志讲话，牛宝叫口号，会场一阵乱……拴成在这边树下对大三道：“这是闹什么啊！”大三却瞪着眼挥着胳膊，对戏楼那边直嚷：“我肏你妈的！”
黑石坡村的清算复仇斗争就这么结束。第二天委员们就去聚宝家闹了三十来口袋粮食，八十块现洋，还有些衣裳家具；喜禄家里听说是搜不出多的东西，就粮食、衣裳都零零星星闹了点。这时武同志七天工作满了期，回区去了，玉宝却又召开了个大会，说是八路政策叫均地共产，于是又有十来家地土多的和有存粮的自动出了些粮食和土地，连林宝也拿出了三亩地。接着就分果实，玉宝总管一切，牛宝掌秤，林宝记帐，小洋鬼叫人，牛宝他嫂包揽着一堆衣裳不让人看；分粮是玉宝叫分给谁多少就多少，衣裳家具是抓纸球，抓了哪件算哪件；现洋听说是丢了几块，但没丢的也没见分。又过了些天，玉宝又把闹出来的土地你拨几亩他拨几亩，有不要地的也非给不行，有想要却不敢问讯的，也就不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