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郭 [复制链接]

第6版()
专栏：

小郭
阿凤
夜里紧一阵慢一阵地下了一夜小雨，早晨天却晴了。天空蓝得像水洗过一样，清晨的阳光已经明媚地照到屋顶上。院里的向日葵、洋姜，一夜间像窜高了不少，花架上的扁豆叶，也叫雨水浇得分外鲜绿。
“买菜来呀！”
这一声清甜高扬的吆喝，喊破了这清晨的寂静。我知道这是小郭同志和另外一个售货员推着菜车卖菜来了。
“冯大娘买菜！李奶奶买菜！姥姥买菜！……”
她到胡同里沿门呼唤着，上年纪的，她称呼一声婶子大娘，年轻的主妇们，她干脆叫起她们的名字。胡同里的妇女陆续地出来了，有人顺手搬来个凳子，小郭道了谢，接过来架好车把。有人捎出来菜刀，小郭笑着接过来：“你怎么知道今天卖大冬瓜呀。”
菜车上满载着鲜菜：绿绿的小白菜、成捆的嫩韭菜，深紫色的大茄子，红红的辣子，挂着细刺白霜的大冬瓜。小郭拿菜过秤，那个售货员收钱找零，动作真是熟练灵巧极了。
小郭爱说爱笑，妇女们也乐意跟她说话。说笑中间，上年纪的亲切地叫她“小郭”，年轻的叫她“郭姐”，孩子们却带着几分尊敬唤她“郭阿姨”。
她到我们这儿卖菜三四年了，在我的记忆里，没有见过她愁眉苦脸、情绪不高的样子。她总是那么高高兴兴的。在夏天炎热的太阳下面，我见过她拉着满满一车菜，头上顶着个草帽，汗流满面，红头涨脸的；在雨后泥泞的路上，也见过她踩踏着泥水，拉着菜车，腿上溅满了泥点。不论什么时候，她总是那么心情愉快。她一来卖菜，便是那么眉开眼笑，热情地跟人打着招呼，仿佛她那菜车，不但满载着一车菜，也满载着愉快似的。
看见她这样子，我常想，这姑娘的心胸多么宽广呵，看样子她不过二十岁刚出头。前几天，孩子们在院里扁豆架下温课，我无意中翻看他们的作文本，看到有一篇作文恰好是写她的事的。原来他们的学校请小郭同志讲了一次话，老师便出了这样一个作文题。
几本作文本里记载的事情不一样，有的写她在大雨中到工厂门口售伞，写她帮助附近工厂学校的食堂改进饭菜花样，有的写她练习蹬平板三轮，帮助郊区生产队运小鸭，有的写她为了及时供应产妇，蹬着三轮到郊区取鸡蛋……
我想，小郭同志也许没有料想到，一次讲话会使孩子们思想感情的潮水，涌起这么大的波澜；她也许没想到，孩子们低着小脑袋，在构思作文的时候，她会在他们的头脑里留下怎样的形象。
一连好几天不见小郭卖菜来了，这引起人们的怀念。代替她的是一位男同志。人们向他打听：“怎么没见小郭呀？”
那男同志说：“她是劳动模范，到北戴河海滨休养去了。”
他的话引起人们的谈论：
“对，应该叫她去。”
“上级真是有眼……”……
“买菜来呀！”
过了些天，一声清甜高扬的吆喝，又喊破了这清晨的寂静。小郭回来了！她又推着菜车到胡同卖菜来了。胡同里的妇女们免不了问长问短。看她还是那老样子，那么精神，那么愉快，只是显着黑了一点，胖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