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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如流水马如龙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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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62-12-13
第6版()
专栏:

车如流水马如龙
  冶秋
我拿这句词作为题目,想写一写今日北京的交通,可是这个“马”字不好办,现在的街道上“马”实在不多了。我就当作“马路”来用吧。
开言道罢,提起笔来想写今天的情况,可是解放前几十年的京华道上的往事,断断续续地涌上心头:约在四十年前,我初到北京的时候,出了东车站,一眼看到的有这样一些车辆:带着玻璃窗门的马车,这是第一等的;带着半面布篷的马车,是第二等的;轿车也叫作骡车的大约算作三等;洋车也叫人力车的似乎还没有。
我当然只能同其他的旅客搭伙坐一辆轿车。那时轿车是铁包的轮子,走在土路上的车辙里,忽高忽低,忽左忽右,坐在车里,掌握不好,脑袋就要碰起几个大包;走在石板路上(那时北京的主要大街都是石板路),咯咯噔噔,心都要震跳出来。
后来洋车多起来了,所谓多也是有限的,一些大的胡同口上有那么三两辆;阔气的宅院或者大公寓门口到傍晚的时候也有那么三几辆,车上铜的饰件擦得明光照亮;点起两盏水电灯,耀眼精光。这是一些老爷少爷或者法政学堂之流的学生,到香厂“城南游艺园”,或者“八大胡同”去乘坐的。那时候胡适之流也是坐这样的洋车,不过后面加个铜牌,刻着“自用”两字罢了。
那时候最阔气的是段祺瑞,曹锟,吴佩孚,张作霖等等,出来先要“禁街”。在他们经过的路上,布了岗,当兵的身子背着马路。路上要临时洒上一层黄土,叫作“黄土铺路”,而且有两个“清道夫”,抬着一桶水,然后一个人拿着长把子水瓢,很有技术地把水泼在街心。然后马队什么过去,后面有三两辆汽车,车两旁挂满了带着“盒子炮”的卫兵,一哄而过。到晚上小孩子卖晚报的时候,高声地喊着:
“吴佩孚的消息!”
我记得“吴大舌头”吴俊升出来,也只有个敞篷马车,前面两排高大的马队,他穿着缎袍马褂,戴着瓜皮小帽,缀着红宝石。因为是敞篷,市民看得还仔细罢了。
那时候的马路,除了石板路就是土路,一到刮风下雨,就是那两句话:“无风三尺土,有雨一街泥。”
所以那些人出来,一定得垫土,洒水。
大约“三·一八”前不久,才修了电车道。记得有一次在西长安街游行示威,同警察打仗,学生就把刚修起的电车竿子推倒,拿里面的洋灰石块作了武器。
那时候穷苦市民,公务员,穷学生很少坐车的,最普通的交通工具,就是爷娘生下来就带着的两条腿,因为像“11”,就叫作“11路电车”。
我记得同韦素园从东城根泡子河那里去到西城根西三条二十一号去看鲁迅先生,吃了晚饭就用这11路电车向前开,到那里也就要八九点钟了,回到家里,总是过了夜半。
春秋佳日,要想逛逛香山碧云寺、八大处,那就太费周章了。无论是人力车,以及后来的“野鸡汽车”,都只到颐和园。从颐和园再到香山去最普通的工具,当然还是“11路”;要想找个代步的工具,那就是毛驴。毛驴也有两种,快驴得大价钱;慢驴骑上以后,是用任何办法它也不快走的。这样,逛一回西山,总得折腾掉半月饭钱,两天的时间。
我当穷学生的时候,最为向往的是有个脚踏车,可是直到1947年差不多搞了半辈子也没有混上一辆破车子。那时节,中国连半辆脚踏车也不能造,所有的脚踏车,都是外来货。什么英国“三枪”,德国“后登闸”,日本的什么“菊牌”,还有各样拼凑起来的“杂牌”子。那时候街道很窄,你要骑着车子想走快一点,超了前面的车子,要是碰见“车匪”,他的后轮子上安了两个“长拐”,他靠上你的轮子一“拐”,轻则去了几根车条,重则车子摔倒,轮子“拿拢”,就得扛着车子回家。
国民党统治了许多年,北京的交通,车辆,同北洋军阀时期差不多一个样子。所谓柏油马路,似乎没有修过一条;而什么“马路捐”,街道税五花八门却是不少。正所谓:
“自古未闻屎有税,
如今只剩屁无捐。”
这两句当时的歌谣,就是
“刮民党万税”的真实写照。
×  ×  ×
1949年10月1日,在窄狭的东西长安街上,在天安门前不大的一片广场上,拥挤着游行队伍,当时金水桥北,城楼的下边都挤满了人群。人们仰望着天安门上毛主席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建立。也就是从这一天起,北京成为我们新中国的首都。
首都的面貌每年每月在变化。仅仅十三个年头,有许多几年没来过的人,一走出北京车站,简直有些不认识了。
转过马路向西,哪里会有这么宽大的一条马路?几年前这一带不是许多窄小的胡同吗?东单这里不是拥挤得一蹋糊涂吗?东长安街不是不宽的一条马路吗?
现在这一条马路又宽又直,全长几十里。尤其是它的中心是天安门,一旁是人民大会堂,一边是中国历史博物馆和中国革命博物馆。这两座大建筑之间是一片宏伟的广场。广场的南部中心,矗立着人民英雄纪念碑。这正是:
“九门宫阙新天地,风物长宜放眼量。”
就在这帝王宫殿门前,在“太岁”的头上“动”了“土”,这岂不是天翻地覆的变化吗?
每到华灯初上,人民大会堂散了会,一时车水马龙,流光四射,这哪里是我们四十年前走过的那种“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地方?
从前这里有一条叮叮当当的有轨电车,早已搬到崇文门外去了。这里有许多路公共汽车通行,向城里城外,输送着各行各业的工作人员。——这一条都市大动脉,昼夜川流不息地流动着血液,保证着首都的正常工作。
大动脉的前前后后,左左右右,远远近近,城里城外,又有许多支脉,它把城市各部分连接起来,城市和乡村连接起来。它把多少工业品运送到乡下,而又把多少农产品运送到城市。你看那堆成山的大白菜,岂是骡车、三轮可以运载得了的吗?
从前靠爷娘生下来就带着的“11路电车”,现在花不了多少钱,就可以汽车、电车,城里城外,通行无阻了。
从前从东城根到西城根,要走上两个钟头的时间,现在十几分钟就到了;从前遇见刮风下雨,一趟车子,就要搞掉半个月的粮饷,现在几分钱,毛把钱就可以“打道回府”。时间,精力,花费简直不可以道里计了。——只有那“嗜痂之癖”的人,还向往着那“古道西风瘦马”的日子,那就只好让他“断肠人在天涯”吧。
再过些年,地下铁道搞起来,那就更是缩地有方,“土行孙”又何足道哉?
(1962年1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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