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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庄之晨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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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62-12-20
第6版()
专栏:

  新庄之晨
  菡子
一层薄霜开阳了,新庄在雾气里,散发着春天的润湿的空气。太阳还歇在太湖的那一边。
乌黑油油的渔网,挂在街口大木桥的扶栏上,两扇帐篷也似的。渔船撑过来了,船头排在桥下,人们拉下了网,然后出了这新河的港口,向太湖驶去。那船上有个打渔婆婆正悠然自得地吸着今晨第一筒水烟,把清新的雾气也吸进去了。迎面走来几个健步的孩子,哦,上中学的!回头就看见他们学校里一幢幢新屋,占了新庄小半个天地。接着远远看见一条龙似地前移的嗝吱嗝吱叫着的担子,走近来我们才看出挑的是刚从泥土里拔出来的萝卜,上面的大个头,竟横盖了二尺见宽的苗篮。呵,久违的儿时当水果的萝卜!这多年我在北方过冬,常想起家乡的萝卜。在我记忆中的江南萝卜,是无与伦比的,它透明也似的洁白,脆嫩,掰着就溢出水来,咬着发出的声音也分外清脆;它俊秀的长挑个儿,就是模样笨拙些,也实皮实肉,不做空心萝卜。短小精干的鸭子萝卜,腻脂玉肤,原是萝卜中的珍品,还有丫枝萝卜,形状不一,是冬天孩子们手中少不了的玩具,我最怀念的也就是这种童年时的朋友。今年萝卜大收,新庄公社占土地面积仅十五分之一的菜地,就出十四、五万担。社员每户菜地上也可以收几十担。社里的萝卜腿儿长,今年要到北方去;现在这些担儿里盛的,是社员们赶早拔了来让街上人尝鲜的,买一角钱给四五斤。我从心里感谢这些勤劳不歇服侍萝卜的主人,只有念完了我的乡亲们一本厚厚的“萝卜经”,才晓得萝卜怎么长成如此模样。
跟着萝卜担子进街,街上直条条地铺满了青石板,被无数只脚占着,一时看不出它原来的模样了。我在人丛中走着,应接不暇地看着狭街两旁的东西,都是伸手可以碰到的。小鱼小虾在渔篮里跳着,桂鱼、鲫鱼亮出了它们鲜红的鳍鳃,正当扁鱼上市的时候,它肥嫩极了,下锅能熬出油来。供销店的肉案边有点挤,但并非都是看热闹的,只是没有买鱼的多罢了。真正的“南(嫩)豆腐”躺在板上,老豆腐浸在盆里,一处处地冒出热气,要多少,有多少,尽你挑那刚剥下裹布来的。还有各种各样的青菜姐妹,色彩不同的豆类兄弟,以及各种竹器、木器和铁器的队伍紧跟着丰年的收获季节,这小街上。已成了劳动成果的赛市。
太阳完全出来了,雾气在田垅上低垂着。灌木林似的萝卜地,像苍苍郁郁绿波涟漪的海洋,砍倒的大白菜,正似一群群白鹅卧在水上。木船在河岔里撑过来撑过去,更把这湖边绿色的平原与太湖接成一个整体。这里号称七十二“渎”,顺着石板“官路”,每隔一里可以找到一个崭新的村庄。弓背的大桥是进村的跳板,石桥埠头已堆着新编的米囤、折窝和数不清的坛坛罐罐,许多人向它们投过会心的微笑。晒在每家门口的籼稻、粳稻、糯米粉、芝麻、绿豆、花生、山芋……,不是正需要增加盛具么?东西场上都是示威般的稻草的纵队和堡垒,一群在草堆中钻出钻进的胖伢伢,鼻梁上正架着一副金黄色的草杆眼镜,我们的下一代尽情地享受着儿时的乐趣。上了村,才看见老幼辈们都在“屋晒头”避风的地方晒太阳,好一个暖洋洋的会场!把最后一只运公粮和征购粮的大船送走了,人们要在这儿谈一谈赏心的乐事,候着出工的船(他们罱肥和收菜都用船呢),和他们的当家人回来,吃今冬第一遭的糯米粑粑。
(12月4日,宜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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