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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碧兄弟——雅加达的故事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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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62-12-25
第6版()
专栏:

伊碧兄弟
——雅加达的故事
司马文森
我的朋友伊碧,到我家里来作了一次极为“不平常”的拜访。
我们原是多年熟人,几乎每周都有机会见面。比如说在各种招待会上。可是他从没有像这次这样“郑重其事”地来拜访。
他五十多岁了,有个年轻美丽的妻子,当我们认识不久,我问他有几位公子小姐?他神色好像很惨淡,当他妻子不在跟前时,就低声地回说“有一位男孩子。”再问:“在读书还是做事?”他就顾而言他,不再谈论关于他孩子的事了。
我为什么说他这次拜访“不平常”呢?是第一次来,而且是特别写信来约的。我们见面机会多,他尽可以在碰头时约定,但他没这样做,来时又在夜间。
伊碧和我面对面坐着,我请烟,他不吸,请茶,他不喝,若有无限心事,严肃地坐着,忽然开口说:
“兄弟,在到您这儿来前,我反复地想了好多天,我决不定该不该提……。一直到昨天,我才下了决心,我一定要向您提。”
我说:“伊碧兄弟,有什么您说吧,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努力地为您效劳。”
伊碧伸出手来,紧紧地抓住我,表示衷心的感谢。
“兄弟,你不是常常问到关于我孩子的事吗?从您第一次问起时,我就在考虑该不该向您提出。我想先从别的地方打听。可是,我努力的结果都失败了,我只有下决心对您提出,请求您的帮助。”说时,他的声调低沉,似有无限忧虑。
“兄弟,”他又说,“我原有一个孩子,是前妻生的。那是在1946年,他还只有五、六岁,那时,我在游击区工作。荷兰殖民主义者在日本投降后,卷土重来,企图在我们这个业已宣布独立的年轻共和国恢复殖民统治,我们当然和他们进行斗争,斗争的结果,是我们许多城市重新被占领,我们有一大批独立工作者,被迫上山去打游击。
“当时,我住在××,我有个邻居好友,叫林济东,是个华侨,我们关系很好,就像兄弟一样。当时,我们很困难,他很同情我们的独立斗争,时常接济我,也非常喜欢我那小伊碧。当我居住的城市重又被殖民主义者占领,荷兰人不但烧杀、奸淫,还到处在逮捕我们这些从事独立斗争的人。当时上级命令我撤出这城市,到游击区去,我问,是不是我老婆孩子也带走?上级说:你的老婆孩子还要留下,我们有工作交你女人做。这样,我接受命令离开。可是,我女人、孩子怎样生活呢?不危险吗?我和我女人商量,她也是个独立战士,她说:敌人注意的是你,我在这城市留下没关系。问题是,怎样生活下去?我反复地想着,最后才想起我那林济东兄弟。我去找他,我对林济东兄弟说,我们认识已有十多年,你的思想为人,我也很了解,你不但有进步思想,也同情我们的独立斗争。……他对当时情况有充分认识,为人又热情,爽直。他说,伊碧兄弟,目前形势我很了解,你为什么到我这儿来,我也了解。现在形势紧急,荷兰人到处在搜捕独立战士,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能做到的,决不说句不!他是那样慷慨、爽直,我还用得着再说什么?我便直截了当地对他说了我的新任务和困难。林兄弟一听完话,便说:我全明白啦,你走吧,放心地走吧,对你女人、孩子的安全我没把握,至于生活,那不成问题,我一定要把她们维持到你们独立胜利,你们再回到这个城市。这样,我的困难解决了,我的顾虑没有了,我高高兴兴地离开了我的妻儿,离开我们这个亲爱的城市。……”
他的故事有力地吸引住我,我好像就生活在那个斗争、混乱的城市中。伊碧兄弟,喝了口茶,点上烟,接着又用动人的声调说:
“我走了,我的女人、孩子都留下,她在当时也有任务,和我们地下人员有联系,经常带着情报、药品,出没在游击区和这城市之间。当时林兄弟情况也不是挺好,人丁也多,但他还是尽可能地维持我女人和孩子的生活。有时我们的游击区缺乏药品或一些急需物资,也通过他去找。东西找到了,要给他钱,林兄弟说:我困难,你们比我更困难,你们留着作别的用场吧。实际,他又用经济在支持我们的独立斗争。我女人是定期离开城市的,当她带着情报或物资离开这城市时,就把我们的小伊碧送到林兄弟家里。林兄弟对她说:小伊碧在我这儿,我会当自己儿子看待,你放心!这样,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伊碧兄弟语气突然变了,激动而悲伤:
“可是,有一次,当我女人照样为执行任务而离开这城市时,因叛徒出卖,在路上忽然被捕了。荷兰特务机关给了她多大惩罚呀,把电流通在她身上,迫她说出地下关系,她什么也不说,她说,什么事都是我一个人干的,要杀就杀我一人吧。敌人从她那儿得不到什么,老羞成怒了,把她杀啦……”
说着,伊碧兄弟热泪纵流,泣不成声。
“这样,过了几年,当我们再回到这城市,这个城市由于反复争夺,已烧去大半,我的老家毁了,我那林兄弟的家也毁了。我到处在找他,不知下落,听说是到了雅加达,我再到雅加达,也找不到他。我费了多大力气在找这位林兄弟呀,可是,他像从地面上消失一样的消失了。他到哪儿去了呢?会不会被荷兰人杀了呢?当时,为了同情和支持我们的独立斗争,有许多中国人被杀了,我这位兄弟,会不会也因此被杀?”
他难过地沉默着,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这样又过了几年,”他说,“有次我在雅加达遇到一个中国人,他和林兄弟在同一条街,我去拜访他,打听林兄弟的消息。他说:伊碧兄弟,林济东为了保全你的孩子,吃苦可不少呀!他对我说了这样一个故事,他说当我女人被捕,林济东就决定转移到雅加达,他倒不是不相信我女人,他知道她不会对荷兰殖民主义者屈服的。他担心的是,我在这个城市的名气太大了,从我女人身上他们会找到我那孩子的。林说:伊碧托孤于我,他的下落现在不明,他的女人又牺牲了,我为了对朋友尽自己一份责任,我一定要设法把小伊碧保留下来。不久,林就迁到雅加达住。林一迁走,荷兰殖民主义者就找起小伊碧来了,他们听说他是被一个中国人带走的,便到处找那个中国人,一直找到雅加达来。林在雅加达也站不住了,为了要保护小伊碧,他把他改了中国名,并且把他带到中国。临走时,林对一个同乡说:伊碧兄弟幸而还活着,请告诉他,孩子我带到中国去了,为他养着,教育着,将来再把他送回来!”
伊碧说:“我真不知道该怎样感激我这位兄弟,可是,”他沉吟有顷,“我信任我这位兄弟,他会把他当自己亲生儿子教育成人,我衷心地感激这位林兄弟……”
他的话只说到这儿,我激动地说:“让我替你打听一下林济东兄弟的下落吧!”他站起身来热烈地拥抱着我:“如能这样,那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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