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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63-01-07
第4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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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永德
十字坡生产队长柳凤英,买占沟公社农具厂里的鹤嘴锄使用了一个时期,发现个别边上立不住牙,不好除草,碰到砖头瓦块还卷刃呢。她想这锄是她爱人王师傅领导工人们打的,一定要给他提个意见,赶快改正过来。她想立刻去,顾及积肥脱不开身。正好太阳落时,东南天起了几片灰色的云彩,风力也加大了。吃罢晚饭,满天星斗全不见了。忽然想起昨天广播天气预报,今夜有雨。她想离厂四五里地,不如抽这个空儿去。要是真下雨就住一天,不下呢,起早还回来。主意既定,带着胶鞋雨伞,拿了手电筒,匆匆地去了。
不大会儿,到了厂门口,雨便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来了。她知道王师傅的住处,也不用问人,径到屋里。只见案子上点着罩子灯,没有床铺。啊!他现在搬到哪里住去啦?她仔细看屋里一切摆设:上面扎着顶棚,糊着油光纸,交叉扯几条红线,缀满和平鸽子的剪纸;后墙中央挂着毛主席肖像,案上放个电话机;东墙上一张光荣榜,王师傅的名字,工工整整的第一个跳进眼里。联想起自己领导的生产队,在全公社也数得着。他在工业上领先,自己在农业上也不落后。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越想心里越喜欢,不禁笑了起来。猛古丁地忽觉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心里一惊,忙回头一看,原来是常串乡修理农具的小韩。只见他猴鼻猴眼的调皮笑着说:“你不要先这么喜欢,俺王师傅没在家呀!”柳凤英听出他是开玩笑,心里不免有点不好意思。小韩看她胖乎乎的圆脸蛋泛出红晕,两手捻着辫梢,知道害羞了,便又笑着说:“我说个瞎话,看把你吓的呀。心装在肚里吧,王师傅正在车间里忙呢。”说罢,走到电话跟前,拿起听筒,说:“喂,喂,劳你等这一会儿,有点对不起。还好,我去跟艾书记请示,她同意了。别的没啥了吧?再见!”柳凤英看小韩把听筒放下,不由地问道:“什么事?”小韩说:“张路口大队供销部,要订购三百张鹤嘴锄呢。”柳凤英听了,想道:“这么多人喜爱鹤嘴锄,不保住产品质量还行么?”正想着自己提意见来的及时,小韩扭脸向她说:“你到王师傅屋里等着,我去对他说!”说罢,就走。柳凤英赶忙上前一步拉住他,小韩回头说:“你还不想叫我通风报信么?”柳凤英说:“我来时还想他在这屋里住……”小韩说:“啊!说了半天你是摸错门了。我还想你是单意来俺办公室里看看哩。好,我头前带路,你就随后紧跟吧!”
柳凤英跟他走了一会儿,穿廊过院,来到后面一幢房子。小韩指着从窗户里冒出微弱的淡黄灯光,说:“王师傅住在东间里,空了‘洞房’啦。”说罢,推门进去,只见东间脚门锁着哩。于是向柳凤英说:“你在这等着,我赶快去找他来!”说罢,笑嘻嘻地走了。
柳凤英想起王师傅的锁,跟自己的钥匙投簧,正好带在身边,便掏出开开了。走到屋里,拧亮罩子灯,出乎她意料以外,想他这么忙,自己一个多月没在他跟前,东西该摆弄得零七杂八,想不到会这么整齐。地面也非常清洁。她坐在床沿上,静静地等他。不大会儿,听外面起了脚步声,又后悔不该让小韩去叫他,等他下班回来多好呢。常言:一寸光阴一寸金。多么耽误工作啊!刚站起身来,听门“吱吜”一声开了,一看不是他。谁呢?来人头发剪得很短,四方脸庞。啊!不是厂里支部书记艾翠莲么。两下打罢招呼后,艾翠莲笑着说:“老稀客,我对你就有意见,一点不关心王师傅呀。”柳凤英脸红红的掩嘴偷着笑。艾翠莲向屋里环视一遍,风趣地又笑着说:“我又不是外人,怕什么呀?王师傅甭躲藏啦。”柳凤英说:“他还没回来呀!”看艾翠莲的脸上现出不相信的神情,接着又一本正经地说:“真的。我不哄人甭耽误你的事!”艾翠莲想了想,说:“刚才到车间里没见他,别是有什么事了。那我就等等他吧。”
且说艾翠莲来干啥呢?因为下雨的时候,她想起天落黑时,给刘楼大队供销部才装好的一板车鹤嘴锄,还没有拉走,怕雨淋湿了生锈,便要去盖住它。走到旁边,只见已有油布盖在上面了。这时陆续跑来几个工人,都齐声说来晚了。艾翠莲说:“我也不是早的呀!”工人们说“不是你盖的油布吗?”艾翠莲捏亮手电,仔细看看油布,笑着说:“这是王师傅盖的。”工人们齐问:“怎见得?”艾翠莲说:“你们看这油布边上有个小窟窿吧。记得初办厂时,没有床铺,常把它铺到地下睡,是纸烟头烧的呢。”工人们都说:“对,是他盖的没疑问。”说罢,都纷纷回车间里去了。艾翠莲忽然想起白天接到群众一封来信,批评鹤嘴锄钢火不均匀。这是马家传统名牌货,方圆左右,哪个不知,哪个不晓。现在马家后继之人没有了,群众又非常喜爱鹤嘴锄。能否恢复生产?这是人人关心的问题。公社党委得知王师傅在马家干过一年,便决定请他承担起来。王师傅由于在马家时间短,技术不大谙熟,开头难免不出次品。艾翠莲想到这里,便去找王师傅研究如何保质保量赶上名牌货。走到车间里,一看没有,想他在宿舍里,所以又赶来了。
当下两个妇女短等长等不见王师傅,艾翠莲想到就是有什么事儿也该办完了,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呢?别是又回到车间里去了。可是撩开袖子看看手表,已到下班的时候了,那也该回来了。艾翠莲坐不住了,想再到车间里去看看。刚站起来,忽听院里起了一阵“噗喳噗喳”的脚步声。想是回来啦。听他走到脚门口站住,闭着嗓门小声唱道:“樵楼打五梆,霜露寒又凉,为你们婚姻事,俺红娘跑断肠……”唱到这里,接着装做洋腔洋气地说:“报告!你小俩口儿干什么的?我可要进去!”柳凤英听是小韩,禁不住笑着说:“请进来吧!”小韩说:“那我就谨遵命令了。”说罢,推门进去,一看艾翠莲在里面,感觉刚才出那么些洋相,不免有点害羞。拿眼向屋里溜了一遍,笑着说:“艾书记也来闹洞房呀。新郎呢?”艾翠莲笑着说:“从来没见王师傅呀。”小韩摇着头不相信地说:“他俩口儿想玩戏法哄你走,对吧?”艾翠莲说:“我早来啦。真没见。”小韩说:“王师傅一定躲起来啦。要不,她怎么能开开锁了?”柳凤英照实跟他说了。小韩诧异道:“这就奇怪啦,刚才我叫他回来看爱人,他非等到下班哩。我不真不假地把他推出车间外,并把门闩上,想他一定回来了,这能上哪儿去呢?”
又等了个把钟头,还不见回来。艾翠莲自言自语地说:“他总是不回来怎么办呢?”小韩指手划脚地插嘴说:“你急还没有她急呢。”柳凤英拿眼瞪他一下,笑笑没接腔。小韩把眉毛一挑,像想出一件事似的,向艾翠莲说:“艾书记,我下乡听个老汉反映咱厂出的鹤嘴锄钢火不好呢。”柳凤英不由得接着说:“是的,锄边上立不住牙,碰见砖头瓦块卷刃!”艾翠莲欢心地笑着说:“鹤嘴锄上打上火印,目的就是请大家来监督名牌货哩。我来找王师傅,也就是这个事儿。研究怎样把钢火淬好,叫农民使着得心应手呢。”
柳凤英听了,深深感动,想着工人和农民真是一家人啊!可是,听小韩说王师傅走出车间没回来,一定又有什么事了。想他自小父母双亡,家里穷得蚂蚁往外爬,挨门讨饭长到十六七岁,才混到在一个铁匠铺里学打铁。动不动挨打受气,他常说,苦水多得倒出来能行船。党和毛主席从水深火热中救了他,所以他工作非常积极。想到此处,心里并没有责怪王师傅凉待她,反而感到有这么个忘我劳动的爱人,百分之百的喜欢呢!
雨,还是淅淅沥沥地下着,可风却越刮越大了。柳凤英忽然想起几个细肥堆,虽用茴草盖住,但怕被风掀掉了,流失了可惜。工人全力支援农业,自己不搞好生产还像话么?于是告辞要走。艾翠莲笑笑还没有接腔,小韩抢嘴说:“没见面就回去,这可不行呀!”说罢,就去拦住门。艾翠莲说:“黑夜下雨怎么走?一定等王师傅回来!”柳凤英知道他俩不明白自己的心事,便照实说了。小韩离开门口,一拍脑袋说:“谁知你安的这份心,我要不叫你走,买顶帽子掖腰里,——还不对头哩!”
艾翠莲和小韩把柳凤英送到工厂门口,迎面碰见个黑影子。柳凤英忙用手电一照,对方也是一照,两道电光交织起来,把眼睛刺得谁也看不清谁。两下里同时问道:“谁?”又同时回答:“我!”柳凤英听是王师傅声音,心里一喜,正想问问他上哪儿去啦?王师傅看她要走,心里感到有点对不起,连忙解释说:“你可不要生我的气,听小韩说你来了,我想你又不是站在门外淋了雨,等下班还能慢怠了你。可是小韩却把我推出门外。走到办公室门口,听见电话铃响。接了电话,原来南边一里半地小王庄,批评鹤嘴锄钢火不好。我不知缺点在哪儿,怎么改正?所以立刻去征求他们的意见了。”小韩插嘴说:“哎哟!你害得俺师娘好等呀。还用登门拜访,已给你送来礼物了。”艾翠莲说:“我们就欢迎这样礼物。”王师傅听了茫然。于是问柳凤英怎么回事?柳凤英说:“我只是来提提鹤嘴锄边上立不住牙,碰到砖头瓦块卷刃。”王师傅乐心地笑着说:“对,宝贵意见,什么礼物也抵不上呀。正好这一板车鹤嘴锄还没有拉走……”小韩插嘴说:“人家又订三百张!”王师傅说:“往后一定要把好检验关口,不达到标准不出厂。怎么也不能再叫农民有意见了。”他向柳凤英招招手说:“回屋吧!”柳凤英看他冒雨登门拜访,征求意见,认真提高名牌货质量,心里非常激动。想自己为了保护肥堆,争取丰收,难道不该回去么?于是笑着说:“你做这事,我心里很喜欢。可是我走,你也不要生气呀!”小韩笑着替柳凤英接了一句说:“后会有期!”艾翠莲向柳凤英说:“你甭听小韩的话,后会到什么时候,我看雨这么大,明天地里不能做活,你回去办完事,就来住一天吧!”王师傅想问柳凤英当紧回去干什么?只见她手电一捏,强烈的白光划破了黑夜,冲着风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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