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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吐尔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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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admin
 

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63-01-09
第6版()
专栏:

巴吐尔
门海群
老天爷好像有意和人作对似的,快四月底了,又送来两场铺天盖地的大雪,把整个通向春草场的道路全封锁了。眼看着这个畜牧队所有要出“冬窝子”(羊群越冬的地方)转入春草场产羔的羊群,被困到天山最深的荒沟里啦!
夜深了,一切都处在寂静中。可是,在天山深谷里的一顶小毡房里,却还有十几个不同民族的人,围坐在熊熊的火堆旁,讨论着如何使羊群安全地转入春草场的计划。最后,李战和队长带着忧愁的语调,对着大家说:“现在各方面都没有多大问题了,就是巴吐尔大叔赶的那群母羊叫人有些操心……不过……”讲到这里,他来了个急刹车,猛一抬头,立即发现坐在帐篷拐角里的巴吐尔,一手捋着白花花的长胡子,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直盯盯地瞅着他,那意思是说:“咋?!在一块工作这么些年,难道你还不晓得我是个啥脾性吗?怕完不成任务给你丢脸吗?”一接触到这熟悉的眼光,李队长早已明白了它的意义。他说:“不过,他年纪虽大,我相信他这次也和过去一样,一定能把羊群从冰大坂上赶到春草场!”说完,他又望望巴吐尔,老人的脸上堆满了慈祥的笑……
其实坐在毡房里的维吾尔、哈萨克、蒙古、汉各族的干部们心里都明白,李队长最后这几句话完全是多余的。巴吐尔大叔在牧场工作七、八年了,哪次任务都是干净利索地完成了,根本用不着别人操心。
草原的夜晚格外恬静,下弦月快和西山尖拉成平线了。散会后各人骑上各自的马,回家去了。
巴吐尔刚毅、顽强,称得起是草原上的一个英雄!一年四季老羊皮袄皮裤永不离身,向人前一站,像个久居深山的老猎人一样。饱受风霜的脸上布满了重重叠叠的皱纹,胡须丛生的下巴颏上有一条三寸多长的刀痕,那是二十年前大牧主巴拉拜克给他留下的伤疤,大半辈子他在财主的皮鞭下讨生活。解放后,这位哈萨克老牧人和他的独生子参加国营农场的工作。他十几年来年年超额完成生产任务,成了草原上有名的人物。
为了保护羊群的安全,他晚上背上猎枪在羊群周围巡视;如果哪个恶狼胆敢在羊群边上嗅嗅,巴吐尔哪怕追遍整个山谷和草原也非把狼皮剥回来不可。有一年冬天,一只狼在大白天窜进了羊群。正在毡房门口喝茶的巴吐尔,怕误伤羊只,顺手举起猎枪朝天放了一枪,立即跳上一匹枣色的烈马,向狼追去,翻山越岭,一步也不松劲。最后,狼钻进水渠边的冰洞里去了,巴吐尔纵身跳下马背,准备朝洞里放枪时,凶恶的狼却冷不防站了起来,张牙舞爪地朝老人猛扑过来。巴吐尔顺势放了一枪,没有击中要害,狼大嗥一声向巴吐尔头上扑来,老英雄举起猎枪托照准狼的脑门心狠狠砸了下去,一股浆液立刻从狼的天门盖上流出。巴吐尔抽出腰间的刀子,剥下狼皮,骑马胜利而归。
为了羊只上膘快,他带上干粮,不分昼夜地赶着羊群找水草好的地方放牧,一连几十天不回家。接羊羔时他更是日夜守护,亲自接生、喂汤、护理。在他的耐心饲养下,羊群繁育率年年上升。谁要说他不行,他非做出来捂住你的嘴巴不可!他就是那号子倔强脾气。去年场党委几次劝他退休养老,一切生活负担由国家供给。李队长一谈,可把他气火了。他冲着李队长粗声粗气地说:“为人不能忘本呀,老李!想当初我巴吐尔和儿子到牧场时,除了四只眼睛两张嘴外,别的什么也没有;公家给了我们一切,现在有了漂亮的毡房,花花绿绿的被子、毯子……,穿的是小条绒棉大衣,高统皮靴,吃的是白面酥油馕,喝的是奶茶,公家还按月发工资。过去大半辈子我们没一根羊毛,现在有了自备的奶牛、羊和骑用的马。儿子娶了媳妇,又快抱孙子了,这是我过去做梦也想不到的事儿。这一家人的温暖和幸福是从哪儿来的呢?要不是共产党,我这把老骨头早就喂了狼啦!牧场就是我的家,让我坐在家里吃清闲饭我受不住!只要我有一口气,我就要为咱们的畜牧事业干一天。”
“可是,人活七十古来稀,这是大家常说的一句俗话,你过去受过许多苦,现在应该好好休息几年啦!”李队长仍耐心地劝说老人。
“可是还有‘人老骨头硬,越老越中用’,也是人常说的俗话你咋忘了!我在草原上跑了一辈子,从来不知道休息是个啥滋味儿!这几年更是越干越觉着爽快了。别看我老汉年纪大,老汉还想亲眼看看社会主义建成哩!……”说着他像示威似地扬起木碗大的拳头使劲儿挥了几下。
巴吐尔今天比谁都起得早,天不亮就叫起了儿子和媳妇,揭掉房毡,捆好行李,分搭在两头驼牛背上,让儿子和媳妇跟公羊群先走,自己赶上另外五头牛和母羊群到水草好的地方再放一天。因为明天就要上冰大坂,母羊今天若不吃饱喝足,是很难抵住冰峰上的风雪和严寒的。
在海拔数千米的天山冰峰上,是一片白茫茫的银色世界。当巴吐尔赶着羊群刚刚登山时,突然刮起了狂风,霎时乌云遮天,狂风带着尖声怪叫,卷过一阵漫天雪花,一切都被掩没了,羊群被惊散了,有的掉在几尺厚的积雪中挣扎着……巴吐尔立即脱掉身上的老羊皮袄,手提鞭子急忙把惊散的羊往一处赶,但愈来愈猛烈的暴风雪使他顾东顾不了西,赶来这一群跑了那一群,有的窜进了茂密的松林,有的掉进了雪坑。巴吐尔先把掉在雪坑里的羊一个个抱出,然后去追找失散了的羊只。
狂风仍在咆哮着。巴吐尔像神话中的勇士一样,以超乎寻常的毅力,漫山遍野跑着追回失散的羊只,左脚上的牛皮窝子和毡袜什么时候丢失了他都不知道。两个钟头过去了,狂风渐渐地小了。但走失的羊只还没有全部收拢。巴吐尔耽心狂风再起,可能会造成羊群大批伤亡。老牧人心里开始有些慌了。刚才还在大风雪中横冲直撞的他,现在却像一棵挺拔的青松,站在山坡上沉思起来。
猛然,他自言自语地说:“哎呀,真是老糊涂了!怎么把这一着给忘了!”他跑到五头牛站立的松树旁边,把右手食指向嘴里一塞,卷起舌尖,一声悠长尖厉的呼哨声在山谷中回响着,跑散了的羊只,像战士听见了集合号,从各个角落一齐向巴吐尔奔来,乐得老汉几乎笑出声来。这是他从小放羊就练出的本领,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他的羊群都会听从这种指挥。他清点了数目,准备赶羊上山。
经过一阵暴风,路被刮起的积雪堵严了,羊只根本无法通过。为了争取时间,他从树上折下一根松枝,用力把雪往路两边扫。可是,搞了大半天,出了满身汗还没扫出十几步远,雪太厚了啊。巴吐尔急中生智,他赶起五头大牛,想上下踩它几个来回,踩出一条道来。但牛在茫茫刺眼的白雪前面,却一步也不肯走。他把第一头牛拴在松树上,把第二头牛的鼻缰绳拴在第一头牛的尾巴上,第三头拴在第二头的尾巴上,以下挨次拴上。然后他牵着第一头牛开路,这样来回走了几趟,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一直通向雪山顶上。日色过午,巴吐尔手摇鞭子,长长地喊了一声“噢——!”赶着牛羊上冰大坂了。到了山顶,只见一望无边的春草场,像一块绿色的呢绒地毯,一直铺到遥远的天边。草原上的白色毡房星罗棋布,牛羊马群散布在草原上……
巴吐尔看着这一切,全部的疲劳消失了,羊群撒欢似地奔下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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