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徒 [复制链接]

第6版()
专栏：在我这岗位上

学徒
王冲
早晨，浴池里温暖如春。服务员们擦净桌子，铺好毛巾，灌满水壶，一切都整理就绪。
“师傅，这样好吗？”
师傅回头一看，“呵，小马！”心想：刚来不久的初中毕业生，竟干得这么熟练，不简单！
其实，小马的不简单，和他的师傅老马有关。
十六岁的马继祜从中学毕业，第一天来到国营三里河浴池时，经理老刘就把老服务员马玉泰找来了：
“老马同志，组织上把小马同志交给你了，想你一定会带好这个徒弟的。”
老马激动地说：“没说的，老刘，咱们都是过来的人了，我包下来。”
小马乍到营业室，又新鲜，又胆怯。老马既照顾他吃饭，又照顾他休息。夜里，该睡觉了，老马知道小马的被褥拿去拆洗，没有带来，便给他找来被子，铺在干干净净的营业室的床上。边铺边感慨地说：“孩子呀，我像你这么大出来学徒的时候，是在地下睡的！睡在地下不算，还得给资本家铺床、温被、捏脚，一弄就是夜里一两点，稍一怠慢，非打即骂。唉！好啦，旧社会算是完蛋喽，不提这些啦！”在老马的微笑中，小马似乎看到了师傅的眼泪。
第二天早晨，小马一骨碌下了床，擦地呀，灌水呀，越干越有劲儿。不一会儿，老马来了，一面嘱咐徒弟注意休息，一面又讲起旧事：“咱们现在是天大亮才起来。旧社会我们掌着灯拾弄活，干完了还不亮。就这样，老板还威胁：‘两条腿的蛤蟆没有，两条腿的人有的是！’”老马一有空，就耐心地告诉徒弟怎样接待顾客、怎样让座、怎样递手巾把，边说边比量，小马很快地就学会了。
“师傅，让我试试看好吗？”
老马喜悦地瞧了瞧徒弟，点头说：“好，试试看，千万别慌。”
这时一位顾客推开浴池的门。小马热情地迎上去，学着师傅的样子，伸出一只胳膊，机灵的小眼睛滴溜滴溜地转，不大好意思地说：“请！”
那顾客含笑地点了点头，和气地看了小马一眼，无形中壮了小马的胆子。他把顾客让到床位上，递过两块大毛巾，接过顾客手中的牌子，和蔼地说：“理发的牌子您先收着，我先给您挂上号，理发时把牌交给理发员。您的搓澡号是七十三，叫七十三号您就去搓。”
顾客惊奇地看了看小马，亲切地问：“小家伙，来几天了？”
“三天。”小马红着小脸说。
“好呵，在咱们的社会里干啥都光荣，希望你干得更好！”
小马点了点头，笑了。站在后面看“戏”的师傅老马，也笑了，连抬头纹都舒展开了。顾客一走，老马立即走上去，兴奋地说：“行，小马，就这样，慢慢地就不红脸了。”说着，又个别地纠正了一番。
又过了两天，小马在北京饭店洗衣部当服务员的二哥来了，一面用切身经历向弟弟说明了服务工作的重要，一面嘱托老马照顾好自己的弟弟。老马笑着说：“没说的，新社会处处是亲人。”
发工资了。老马帮他算了账，买了全月用的饭票，余下的就给他存起来。又把小马的一些重要东西和零钱锁起来，把钥匙交给小马，严肃地说：“什么时候都要记住艰苦为本，花钱要有计划。”
这孩子真听话，只买了一些书，其中有一本《铁道游击队》。白天，他干这个，干那个，有时中午都不休息，弄得师傅和经理常常给他下命令，强迫他去休息；晚上，工作服一脱，他又朗朗有声地读起李正、刘洪打洋行、劫火车的故事来，老服务员们侧着耳朵听，赞不绝口地说：“咱小马一来，宿舍也热闹了！”
这天夜里，老马无意地讲了一个故事：过去有的人不好意思说自己在浴池工作，熟人问他，他说在“水利部”……
小马不喜欢这种人。第二天他就给学校打电话，要去探望母校。晚上，他往学校去，见到熟人就说：“我到浴池工作了，有时间去玩。”及至推开母校教员办公室的门，嗬，不但自己的班主任杜老师在，校长、教导主任也在专门等着他。又让座，又倒茶，说不尽的话儿句句千金难买，一句嘱咐一片深情。临走，教导主任董老师亲切地对小马说：“学校因为有了你们这样的学生而高兴，好好干，没事到你们那儿去洗澡……”小马的眼睛更亮了，他大声地说：“我现在有了两个家，大的家是社会主义，小的家是我的浴池，我爱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