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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物还是东兰好——广西抒情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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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63-03-02
第6版()
专栏:

  风物还是东兰好
  ——广西抒情
  曹靖华
广西西北,在峥嵘峭峻的万山丛中,有个东兰县。从云贵高原奔腾扑来的千峰万嶂,重重叠叠,耸入云端,宛如万幅僮锦,天外飘来,高悬背后。右江和红水河的清流红波,映带左右,显得它分外眉清目秀,齿皓颜红。
东兰,这是僮族同胞聚居的地方,被僮族人民称为“人间天堂”。
一九六二年十一月初,我们到了这“人间天堂”里。
广西有“七山二水一分田”之说,尤其这一带,崇山峻岭,连绵不绝,实在说,怕连“一分田”也不见得有。而勤劳的兄弟民族,却从山谷的河边起,把田一直开到高山顶上。远远望去,一级级的梯田,直上青云,真是堂皇富丽的彩色壁毯,一幅幅从天上垂下来。有了党这个靠山,他们就心比天高,志比石坚。老天爷交给他们老祖宗“七山二水一分田”吗?改变它!他们本着当年跟着红七军“翻天变乾坤”的英雄气概,向山要粮,向天要粮!这儿的粮食产量逐年增加;这儿漫山遍野,都是油茶、油桐、香蕉、橙子、木薯、八角茴香……
这儿山秀水奇。有些河活像调皮的小姑娘,突如其来地从岩洞窜出来,蹦蹦跳跳,在峡谷中晒晒太阳,换换新鲜空气,闲荡一阵,人不知鬼不觉地又躲进岩洞,杳无踪影了。
东兰县城,正是这秀山奇水的翡翠中间嵌的一颗椭圆形的玛瑙。清澈得水晶似的九曲河,宛如一条清纱带,轻轻儿搂腰系在玛瑙中间,把县城划作两半。
县城人口不足四千人,玲珑娇小,整洁可爱,不知者定认为是风光宜人的小疗养地。
各族人民亲如一家地辛勤劳作着、幸福生活着。尤其是姑娘们,她们是多么热情、细心呵:东方尚未破晓,就悄悄起来,轻轻儿挑起水桶,下了楼梯,下了又高又陡的岸边的石阶,到九曲河打水去了。
九曲河像一面梳妆镜,满天星斗和姑娘们的身影,尽在镜中,脚下是无底的蓝天。水桶轻轻儿一触着水,天破了,群星慌乱地跳起来。她们从容地从蓝天里汲满两桶抖颤的星星,挑在肩头。蝉翼似的黎明前的轻雾,笼罩在她们身上。她们腾云驾雾,拾级而上。呵,这究竟是“七仙女”来到人间呢?还是我们是在“天宫”呢?
东兰,这原是当年右江农民革命先驱、右江苏维埃政府和红七军领导人之一、僮族人民的好儿子韦拔群烈士的故乡,是广西最早的革命根据地之一,曾为右江苏区中心,也是大革命失败后,广西党组织和革命工作横遭摧残,转入地下斗争的时候,韦拔群同志率领着这一带的兄弟民族,长期坚持武装斗争的地方。
这一带有些山是喀斯特型的,岩洞很多。这些岩洞,在当年对敌斗争中,各族同胞曾拿它们作天然堡垒,将粮食运到里边,坚壁清野,凭险据守,乘机袭敌,大显威力呢。
东兰武篆区有个北帝岩,岩洞之大,可容千余人。当年韦拔群同志从广州农民运动讲习所毕业回来,知道要革命就得有干部,要干部就得着手培养。他就拿这个大岩洞作校舍,办了农民运动讲习所,培养了民族干部,并把这洞改名“列宁岩”,从这儿射出了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光芒,照亮了前进道路。
当年敌人曾“血洗东兰”,而僮、汉、瑶各族人民,却在党的领导下,举起这血染的红旗,插遍了千山万岭。
这秀丽的山山水水呵,哪儿没有先烈的血迹?这秀丽的山山水水呵,又怎能不引起人们对先烈的追念呢!
一个星期天的午后,我独自过了九曲河大桥,穿过市街,登上五老山西边的革命烈士陵园公园。苍松翠柏,四周环绕。朵朵吊钟花,火团似地挂在翠枝绿叶间,红得耀眼。一位慈祥的、满头银发的老奶奶,坐在韦拔群同志墓旁的石阶上,凝视着耸入云空的革命烈士纪念塔,恬淡闲适地似在回忆,又似在遐想。一群聪慧的“红领巾”,静静儿围在她身边,听她缓缓地叙述:
“……韦拔群烈士可好着呢!他领着咱们闹革命,有一次打开县城,把交不起租,完不起粮、关在监里的穷人全放了出来。反动派又怕又恨,派人到处捉他、杀他。他全家几乎都被杀光了,可是他决不灰心,坚决闹革命。反动派比野兽还狠,见人就杀,见房就烧,咱这一带,一年烧房三次。人民逃到岩洞里,把守要隘,同敌人死拼。有一次,一个岩洞被敌人包围,大家死也不出来投降,敌人烧起辣椒火,把二百多人活活熏死在里边。当年绝门绝户可多着呢!敌人拿死来吓人,可是死算什么呢!僮人革命不怕死,死为革命也甘心呀!
“当年反动派‘围剿时’,烧杀掳掠,人烟断绝。红军战士每天只分得半斤红薯,拌些树叶煮煮吃。人民只有一条路,就是革命。敌人说,要消灭革命,必须先杀韦拔群。可是人民爱护他,比爱护自己的命还亲呢!
“有一次,敌人搜山,韦拔群烈士同他的警卫员藏在岩洞里指挥作战。一个瑶族老奶奶天天送饭。有一天,长等短等,不见饭来,警卫员上树一望,见一小队敌人押着老奶奶搜山。警卫员说:‘敌人来了,快转移吧’。韦拔群烈士说:‘不行,现在转移会叫敌人发觉,老奶奶决不会出卖咱们的。咱们快用大石头把洞口堵住’。老奶奶故意把敌人东引西带,好让韦拔群烈士逃走。敌人越找不到人就越火,越火就越打她。她鲜血横流,心火直冒,说,‘好!我知道,跟我来!’说着就挺起胸来,把敌人引到悬岩上,冷不防把两个敌人推下岩去,自己也扑岩牺牲了……这类事迹多着呢!
“为什么穷人连自己的命都不要,这样爱他?因为他为着穷人,为着革命,为着红军,为着苏维埃,连自己的身家性命全不要呀……”
老奶奶舒展一下身子,望望耸入云空的烈士纪念塔,望望韦拔群的墓,缓慢地结束说:
“世人都说天堂好,天堂并非从天来,那是先烈的生命换来的呀!……”
夕阳透过满天彩霞,照得遍地通红,直如当年血染的永不褪色的红旗,红光闪闪,把那些吊钟花、红领巾都映得红艳炫目。僮家姑娘的歌声,从五老山上送来:
金球落在地上,
满地闪出红光;
这不是天上落下的金球
呀,
这是共产党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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