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深仇 [复制链接]

第3版()
专栏：越南通讯

血海深仇
本报记者　戴枫
中午，阮春禄上完课，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出教室。这时，有人递给她一封信，是嫂嫂从清化寄来的。很久没有接到她的信了，阮春禄急忙地拆开了白色的信封。
“我的妹妹：写这封信的时候，我心里非常难过，可是不写又不行。你哥哥不让我告诉你，他第一次接到了关于南方的信。这封信里说，你的妈妈、弟弟和妹妹被折磨死在集中营里，你的爸爸被美吴集团流放到昆仑岛，不久前也被他们杀害了……我的妹妹，我知道你会万分伤心……这几天，你的哥哥连饭也不想吃。现在，我们更加爱护你，因为从今以后，你再也没有爸爸妈妈了……”
阮春禄念着信，脑子里一阵轰鸣，踉跄地奔回空空的教室，伏倒在课桌上。她极力抑制着自己，不让自己放声大哭。她知道，周围的同学们也都经历过或者面临着同样的命运，这样的消息会带给大家极大的不安。从这个不幸的中午开始，阮春禄天真的圆脸上增添了一种深沉的神色。
今年刚满二十一岁的阮春禄，是海防市第八南方女子中学高中二年级的学生。就在她接到那封来信后的一星期，我见到了她。她是一个身材纤细的姑娘，穿着带有越南南方特色的白绸短衫和宽腿黑绸裤，肩上披散着长长的头发，圆脸上一双湖水般明澈的眼睛，笼罩着一层深沉的忧郁。她生长在越南南方的一个贫苦农民家庭里，父亲是抗战时期的干部。一九五四年，越南和平恢复后，南方的人民期待着过和平安宁的生活，人们陆续地回到自己的家乡。阮春禄的父亲带领全家也回到了巴地省的故乡。可是不久，就传来了使人愤怒的消息：许多前抗战干部相继被捕被害了。“有一天”，——阮春禄说着，声音有些颤抖，显然在压制内心的激动——“爸爸把我拉到他怀里，低声地对我说‘好孩子，送你到北方去，过两年，爸爸去接你回来。’我记得，从那天起，不知道为什么妈妈经常半夜起床，点起微弱的灯火，坐在我身边，满眼含着泪……”过了不久，稚气十足的阮春禄怀着一颗期待重见父母的心，离开了富饶美丽的南方家乡。
“这几年，我好容易等待着，等待着，如今……”阮春禄没有说完，就用细小的手腕撑着前额，放声哭了起来。
我们的心也突然更加沉重了。这时，我周围坐着的几位老师和同学都低着头，眼圈红了。大家没有对阮春禄说一句安慰的话，从大家的表情上可以看出，安慰话是不需要的。此刻，仇恨的烈火在人们的心头熊熊燃烧。今天的南越，岂止阮春禄遭受了这样的命运？自从美吴集团在越南南方发动了残酷的战争以来，在那里，有多少家庭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有多少父母失去了儿女，有多少孩子失去了父母？就以第八南方女子中学来说吧，这个学校有五百多名南方学生，她们的父母绝大部分不知下落。仅海防市一地，这样的南方学校就有十来所，其中许许多多的南方学生变成了孤儿。
听着阮春禄的诉述，我的脑海里突然闪出了一幅怵目惊心的图景：这是今天的越南南方，在那里，美帝国主义屠杀人民的枪声一刻没有停息过。在河内时，我有机会参观了一个关于越南南方的展览会，从展出的图片上，我看到刚会迈步的婴儿在血泊中的母亲身旁哭叫；美吴集团的士兵灭绝人性地从母亲怀里抢走孩儿，当面活活杀死；房屋在燃烧，鲜血汇成河。请读读吴庭艳集团伞兵部队的一名少尉蔡申义在一九六二年八月写的家信吧！这只不过是无数骇人听闻的事实之一。他写道：“政府（吴庭艳集团）军队在乡村进行‘扫荡’中，我每天都亲眼看见绞刑、剖腹、挖胆、斩手、剐耳、割头等的把戏……我看得再也不忍卒睹了。”他又写道：“你能够想像得到吗？一个约有四十五个士兵的戍防所，在围墙篱笆上却挂着十多双人手和成串的人耳！出售一颗人胆可得三四百元……”这些年来，美吴集团每天在用最野蛮的、丧尽天良的手段屠杀越南南方人民，妄图摧毁他们的爱国精神和革命意志。从维川、富利、向田等大规模的屠杀惨案，直至“黎明”、“平西”、“海燕”等血腥的扫荡，美帝国主义侵略者使用了直升飞机、火箭、凝固汽油弹、毒性化学品和其他各式各样的武器，给越南南方人民制造了无数灾难！八年来，美吴集团杀害了十四万越南南方人民，在越南南方一千四百万人口中就逮捕了近一百万人，有六十五万人被酷刑拷打而残废，还有六千个少年和儿童被关在监狱里，近二百万适龄儿童不能上学，流落街头。
“我们到校园里去看看吧！”校长黎富禄提议说。我们都懂得他提议的意思：不要再向阮春禄提问题了，以免引起她过分的悲伤。我们走在校园里，一排葵叶顶的竹屋教室和宿舍分列两旁，简朴整洁。宿舍旁边的空地上，同学们种着各种蔬菜。靠右边是一个小湖，湖边有几棵香蕉树，开着一朵朵倒垂的大红花，这些花在灿烂的阳光下闪烁着鲜艳的光采。我们走着，不断地谈着。校长说：“这些孩子来到北方后就受到了最好的关怀。她们的觉悟比较高，学习成绩普遍很好。你别看刚才阮春禄哭泣了，可是她是个坚强的孩子。”来自南方的学生们得到越南民主共和国政府和人民的极大关怀，政府为他们专设了学校，学习、生活等费用全部由国家供给。在教育方面，也是根据南方学生特点进行的。为了让孩子们重温家庭温暖，孩子们把老师都称为叔叔、伯伯、阿姨，师生之间，亲密无间。学生们都参加劳动生产，平时还安排许多文娱节目。他们经常到在北方工作的南方工人和干部家里度过假日。
我们参观了几个教室，这时，同学们正在上自修课。各个教室的墙壁上都挂有一幅越南南方地图，有的教室还编了介绍南方人民英勇斗争情况的墙报。我们每到一个教室，同学们都围上来告诉我们，她们如何仇恨美帝国主义，同时，又为她们的父母亲在南方坚持爱国反美斗争、打击美吴集团而深感自豪。阮氏云同学兴奋地和我谈起她最近接到了她在南方的父亲的来信。接着，她一字不漏地把这封信背给我听：“我的女儿：我要告诉你，你的母亲、祖母、叔叔曾多次被美吴集团逮捕拷问，但是，他们始终坚贞不屈，坚持斗争。他们活着，并且英勇地斗争着。我们要永远斗争下去，直到彻底打垮美吴集团，这一天总会来到的，胜利是我们的……你要努力学习，要不愧为革命的好儿女，我们全家要为革命事业献出一切……”这封信也可以说表达了越南南方学生的共同愿望。沿着父母亲所开辟的革命道路前进！这是南方学生的一个共同的决心。我从同许多同学的谈话中知道，她们都把自己的父母作为自己的榜样，严格地锻炼着自己，把仇恨铭记心头，把悲痛化为力量。越南南方的新的一代正在迅速成长。
回到教师办公室后，我又遇见了阮春禄，她已经擦干了眼泪，正在翻阅一本南方的革命故事。“我经常看革命斗争的书籍。”阮春禄合上手里的书，用坚定的目光看着我们说：“革命先辈的形象给了我力量。我的父母亲为革命事业流尽了最后一滴血，但是他们的革命意志是永不磨灭的。我们就是他们事业的继承者。凶恶的美帝国主义休想战胜我们，我们的南方人民一定能够打败美帝国主义。我们一定会重返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