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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垦区的夜晚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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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63-04-04
第6版()
专栏:

围垦区的夜晚
徐开垒
在崇明围垦区,我度过不少不平凡的夜晚。这次我到崇明垦区,恰好又是个晚上。农场场部正在举行故事会。大会场坐满了百来个人,连窗口、门口也是黑黝黝的人影。讲故事的今天轮到场部团委书记,从围垦初期到如今,三年中他一直是个出色的劳动能手。可是人们说,讲故事还是他生平第一遭,是他刚从县里干训班学来的。
他讲的是柳青同志的《创业史》,说梁生宝怎样从县里购买稻种回来。
“梁生宝怎能贪图睡得舒服,多花一角钱呢?……‘不,我哪怕就在房檐底下蹲一夜哩,也要节省下这两角钱!’……做出这个决定,生宝心里一高兴,连煤气味也就不那么使他发呕了……”
他讲的有轻有重,把梁生宝说得好像就在眼前。……可是我这时倒想起了三年前的情形,那时这里还是一片荒滩,围堤、砍芦、筑路、开河工作,还刚刚开始;一个夜晚,月亮刚从东边出来,人们歇了工,正准备回到三里以外的住处去,忽然有人报告说上海有个音乐团体派了歌唱家、演奏家踏着泥泞的芦荡来慰问了,话还没说完,几百个民工已经把六个客人拥上前来,开始演唱。
六个客人中,有三个是演员,两个是拉手风琴的,一个是指挥。他们面对着大伙,拉呀唱呀的,在幽黯的桅灯下唱得辽阔的荒滩差不多到处都听到他们的琴声和歌声。可是出人意外,江水忽然倒灌,芦荡出现了怪潮,整个荒滩的水位忽然高了一尺多,人们回不了住处了;如果涉水回去在途中很容易失足掉在深渊里。怎么办呢?大家只好站在水中看音乐家们演唱。但是不能让客人们也站在水中呀!几百个人中,不知谁出了个主意,七手八脚,只在一支烟工夫,便把一个芦苇台搭起来了。六个客人在一片欢声中重又登台,歌声琴声比先前更响亮。最后唱得台下站出了个人,他说:“别让客人唱得太累了,我们也轮流着来试一下吧!”话说完,他自己就跳上台,高唱了一只《围垦区的人呀不怕天》。这就使台上台下打成一片,直唱到下半夜,吓退了潮水,大家才欢天喜地回到三里外的住处去。……
当时唱《围垦区的人呀不怕天》这只歌的,就是今天晚上讲故事的那个团委书记。现在的情形跟当年完全不同,民工都变成了农场场员,万亩荒滩长起了庄稼。晚上听讲故事成了一些年轻人日常生活的重要节目之一。电灯、瓦房、木桌椅,这些条件是当年站在芦荡中听演唱时所没有想到的。现在,你看大家的样子要多从容就多从容,讲的、听的人好像一辈子就准备在这个会场里坐着讲,坐着听;虽然事实上他们决不拖延一分钟规定散场的时间。
果然,现在团委书记已快把梁生宝购买稻种这一节故事讲完了,他说到梁生宝怎样先人后己的把买到的稻种分给了人家,留剩下的却不够自己用。
“梁生宝他妈坐在草棚屋炕上做鞋帮,通过敞开的窗口,温和地责备儿子:‘你常是冒冒失失,做事没个底。……’生宝却乐呵呵地说:‘罢哩!咱用上一部分旧稻种算哩。’梁生宝就是这样:他因为自己对群众有用而情绪很高。”
把故事讲完,团委书记站起来,这样子跟当年唱《围垦区的人呀不怕天》有些不同,当时是激动的,热烈的,现在却是从容的,深沉的。但虽然如此,我总觉得他的精神儿却是过去和现在都一样:一种强烈的依靠集体力量与天争地、向自然要粮的意志,在他的心里是不可动摇的。
现在他发现我了,他“嗬”的喊了一声跑过来就把我的手紧紧握住。然后他把我安排在他的屋子里,添个床铺,对坐着被窝讲话。讲当初怎样打着地铺睡在芦苇编筑成的环洞舍里,潮水怎样浸透人们的被子,把人们从熟睡中惊醒,又讲今天怎样添农具,开展春耕……
讲到半夜,外边下雨了,雨水滴在屋上,响着滴滴??的声音,这声音看来比任何乐声更美,团委书记说:“你听你听,雨水滴在瓦片上,我们这里已经建造起瓦屋,环洞舍差不多全拆除了,时间过得多快啊!”
这时值夜的拖拉机,正驶过我们的屋外,响起一阵轰隆轰隆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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