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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绸带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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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63-04-17
第5版()
专栏:

红绸带
〔印度尼西亚〕莫·埃诺
到火车站后,他的心情非常沉重,就要跟自己的妻儿分离了。他完全想像得到,靠他抚养的妻子、三岁的小女儿爱丁和刚满两个月的小婴儿乌昌,将要过怎样的日子了。他把爱丁抱起来,不断地抚摸她那细软的头发。
“爹,给爱丁买一条红绸带好吗?可别买错了。”那可爱的小黑姑娘央求道。
“好的,爹回头给你买一条,不会错的,你说的不就是跟鞋面上的花一样的红绸带吗?”父亲答应着说。孩子听了高兴地点点头,连忙把脸转过去看她的母亲。可是父亲的眼泪却禁不住流出来了。他又把女儿抱过来,连连吻了几下,说:“是的,买红绸带,回头叫妈妈系在你美丽的头发上好吗?爹一定寄一条给你。”
后来他又从妻子的怀里接过第二个孩子。他仔细地瞧着那浑身通红、不会说话也不会提出要求的小婴儿,把他紧紧贴在自己胸口。
站台上的人还很稀少。风从万隆市郊的群山吹过来,不断地吹拂着这四个不幸的人。使他们多少感到一点舒坦。
“蒂,到了那里,马上给我写张明信片,啊!”梭里英嘱咐他的妻子道。
“你也别忘常给我写信。找到了工作,马上就接我们回来吧!我说你也不要非找印刷厂的活不可,纺织厂有活干就先接受下来吧,不管什么活都不要拒绝。”
梭里英坐在巴蒂的身边。巴蒂怀里抱着小婴儿。爱丁坐在父亲的膝盖上,一只手在搜索着父亲的口袋。
“爹,买红绸带的钱呢?怎么爹的口袋里全是空的?”
“有的,爱丁,买红绸带的钱给你留下来了。”
“爹是不是要等星期六?”
“是的,等星期六爹领了薪就给你买红绸带”。父亲只能这样哄着孩子。
站长出来做个手势叫旅客们赶快上车。梭里英给他的妻子和孩子找到了一个挨着厕所的座位。他又一次紧紧地搂抱两个孩子,吻过他们之后才下去。他们准备返回坡约拉里。
梭里英住在冷贡屯的一个窝棚里,他跟四个同伴住在前房,他们都是他在格里诺印刷厂干活时的伙伴。这间只有二米见方的小房间住上这五个汉子便显得满满当当毫无余地了,屋里除了一张四边已经破烂不堪的席子之外,连一张椅子也没有。他们五个人席地而坐,正在谈论问题。中间摆着一个烟草袋,一叠用来卷烟丝的卡翁叶子和一个装烟灰的小碟子。那四个同伴头发都是乱蓬蓬的,双手沾满了油污,有一个还带着用破布包着的饭盒呢,瞧他们的模样准是刚下班回来的。果然不错,除了梭里英,四个人都还在格里诺印刷厂工作。
“英,现在可要轮到我们了。”其中一个人向梭里英说道。
“哼,在我们之前还有三个弟兄呢。”梭里英摇摇头:“又是牺牲品!”他一声感叹,不免又想念起在坡约拉里的妻子和儿女来。
“唉,这是命运!”一个人说道。
“这不是命运,这是人为的,是荷兰老板故意制造出来的!”
“已经有一百多人被解雇了,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会跟着而来呢?太无法无天了!”
“新机器来了,我们倒成了牺牲品!”梭里英愤然说道,接着他又向一个人问道:“你向印刷工会报告过了吗?”
“报告过了。”那个人回答道。
“哼,说不定我们的命运跟梭里英一样,什么也不发就这样被解雇了!”
“这我们必须制止,我们不能置之不理,我听说安地的纺织厂工人也被解雇了,但经过斗争之后,他们终于得到解雇金。”
“得多少?”
“三个月的工资,有的还多呢!”
“我们也应该建议印刷工会这么要求,已经有一百人被解雇了,说不定还会有更多的人,我们必须消除这种蛮横无理的行为。”
“你们去过纳里班大街的职业介绍所吗?”梭里英又问道。
“去过,但我不抱什么希望。”
“我可不愿去,有什么用呢。它有什么能耐帮助我们,还不如自己去找呢,每一家企业,每一个机关我们都去闯一下。”
“哼,职业介绍所光要人们把自己的希望全寄托给它,结果反而使人更加困苦。既然没有能力解决失业问题,那就干脆解散,还要它干什么呢?”
“唔,这可不能怪职业介绍所,而应该怪格里诺印刷厂的荷兰老板!”
“我真想问问看,荷兰老板拿出什么理由来解雇我们这么多弟兄?”
“还不是那些老调,说什么活干得不能令人满意啦,太多上厕所啦,玩忽职守啦,给企业带来损失啦,迟到啦,说话太多啦,没有经过印刷厂医生的体格检查啦,诸如此类等等。”
“这都是编造出来的理由,他们从每个工人身上总要找出一个差错来。凡是能提供各种各样理由的工头都博得他们的宠信,此外他们还唆使这个工人去跟另一个工人闹,可是结果他自己也被解雇了。”
“唉,英,现在比你在的时候要严得多了,尤其是来了新机器之后,我们这才真正成了机器的一个部件了,我们必须跟上机器运转的速度,我们老是像给机器追赶着似的。”
“英,你也知道,以前一般是一个工人看一部印刷机,现在来了新机器,一个工人要看两部机器了,简直叫人透不过气来。”
“还有,英,现在的厂长总是来回不停地巡视,一会儿到甲那里,记记东西,一会儿到乙那里,看看干活的成绩,把它记下来,一会儿又跑到丙那里去了,一刻不停地计算着,五分钟该有多少,一小时该有多少,这样一天又该有多少。”
“难道你也跟我一样接到了格里诺印刷厂的通知单?”
“一模一样。”
“我想,”梭里英接下说道:“现在应该是我们拒绝接受这类通知单的时候了,我们都把它退回去!”
“对,还有印刷工会也得立刻派遣代表责问厂方,要求收回那些通知单,我们必须迫使荷兰老板跟我们工会的代表谈判,为我们这些被解雇的工人主持正义,要求发给我们解雇金。”
“不仅要发给我们,而且还要发给以前被解雇的弟兄们。”……
梭里英跟他的家人分离约有两个月了。他每月写一封信给巴蒂,每一次都说还没有找到工作。在最后的一封信里,他告诉巴蒂说,他已经向职业介绍所递申请书了,表示愿意到外岛去工作,有必要的话也愿意去德厘或巨港等地,只要有活干就行了。他向巴蒂诉苦说,在万隆工作的机会是越来越少了。
最后,他还是决定到雅加达去碰碰看,据说在雅加达大大小小的印刷厂不下三百个,他想在那里总还有希望的。
就在这个时候,格里诺印刷厂的荷兰老板还在大量解雇工人。每次有新机器来,总有十几个工人被解雇。荷兰人是这样胡作非为,他们甚至不顾劳工局的建议。劳工局曾建议他们重新考虑解雇的问题,并且要求厂方先跟工会代表进行谈判。
工人们个个气愤填膺,比以前更加勇敢了。他们更加公开地反抗他们认为不合理的命令,他们几乎天天跟荷兰厂长发生争吵,现在,谁见了荷兰厂长都不向他行礼了。
起初,那个荷兰人还很狂妄,自以为是这里的皇帝,可以任意向工人们大声呵斥,甚至还敢说出使印度尼西亚人听来非常刺耳的话,但到后来他也发觉到其他的工人都出来干涉,都站在受损害的工人的一边了。甚至有一次工人们还把他包围起来。他终于明白了,现在他面对的是已经团结起来的工人,是同心同德的印刷工会。这种情况更促使工人们亲密地团结起来,并且对自己的工会更加有信心。
现在的确与过去不同,工人们已懂得讨论问题了,他们经常在自己的小组里或在印刷工会的领导下共同讨论他们所面临的问题。
格里诺印刷厂荷兰老板的代表终于和印刷工会的代表进行谈判了。会上讨论了发给被解雇的工人解雇金的问题,并要求荷兰老板重新考虑大规模解雇的做法。后来,荷兰人不得不让步了,因为他们害怕印刷工会会采取罢工的措施,这将给他们带来更大的损失。
在格里诺印刷厂的财务科门前围聚着好几百个工人。有一个人站在桌子上向大家简单报告工会斗争的结果。这次斗争胜利地迫使荷兰人接受了工人的要求,从沙里布的一批,梭里英的一批,到后来的几批被解雇的工人一律发给至少三个月的解雇金,而工龄在十年以上的还发给特别抚恤金。
梭里英也站在大群工人中间,等待叫名字。
“梭里英!”会计喊了几下他的名字,他慢慢走上前去,当他数钱的时候,双手不免有些颤抖。他已经三个月没有见过一百盾的纸币了,甚至十盾的纸币如果不是刚从当铺里典当妻子的花裙回来也是罕见的。
他一个人站在角落里,把口袋里的钱再数一次。这时坡约拉里的亲人又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了。
“啊,爱丁,这回爹领到钱了,爹一会儿就给你买红绸带!”梭里英一个人在自言自语。是啊,爱丁只不过要求五盾钱来买红绸带,可是这五盾钱又是多么难得呀!
当天下午梭里英就上新市场买了两条绸带,一红一黄。他小心翼翼地包装起来,准备邮寄到坡约拉里他妻子那里。
〔梁立基节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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