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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村学话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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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63-06-03
第4版()
专栏:

宋村学话
沈彭年
初到宋村那天,太阳刚要压山。没进村就看到一幢幢石墙红瓦的房舍,高高下下,依坡叠起。远远近近,重重层层的是梯田上的麦,绿鲜鲜的。夕阳在上面涂染了一片金黄。心里想,多美的地方。
住了几天,在村北头看到几块奇怪的麦地。大石头垒起丈把高的围墙,当中土与墙齐,就好像在戏台上种了麦似的。问了问蹲在“戏台”底下抽烟袋的一位老爷子,他说:“咱这场儿地土薄,又不肯叫地空着,石头板板上也得打主意呗。这土都是挑的!”
这里的地土原来并不好!
又住了几天,听到了这里改造土壤的种种方法。压沙呀,移土呀,罱泥呀,好不艰苦!沙地、岗地要推上一车车的土去,碱地、洼地又要推上一车车的沙去,日积月累,瘠土变成了肥田。汗水也许要以吨计吧?才浇出了这年年季季的好瓜、好果、好菜、好庄稼、好泥土!
又住了几天,到大队前几年才兴办起来的砖窑场去了一趟,看望几位对说评书说相声有兴趣的朋友。?!原来那幢幢新房上的红瓦也是这里的泥土烧的。我问泥出在哪里,他们爽朗地笑了,手往南一挥:“就是那场儿的‘蜜’嘛!”这里的方言是把“泥”念作“迷”的,当时我却听成了“蜜”。不知怎么的,此后每一听到乡亲们嘴里说到这个泥字,我却总是想到那个第一遭入耳听错的
“蜜”字,心里甜甜的。
宋村西北的半山坡上是果园,总共四千棵果木,成了树的大都是苹果。过了谷雨,开花早的“大国光”“小国光”“红玉”“朱光”和“凤凰蛋”(果木队的小青年们,就是爱叫它“凤凰蛋”,这个品种的另个雅号“金元帅”,是不大叫的),花渐渐开得团团簇簇的了。“红香蕉”“青香蕉”却还在春睡沉沉。
我们在阳光下捉拿讨厌的金龟子,这东西专咬苹果花。我问:“今年结果儿能不差吧?”“哪,这花多厚!”多么妙的一个形容词:厚!
我们一起到宋村来的这伙人有个新话题,每天总爱议论个人的房东。挂一漏万,只说说一天疲劳之后睡大觉的事吧。春晓五更寒,被窝上添了被子,谁添的?刚要钻被筒儿,忽见枕巾又白又软,洗得冒清气儿,谁洗的?房东,房东,房东。老妈妈们有的是军属,有的是烈属,有的是烈属又是军属,她们把自己对儿郎的情感,对革命的情感,一股脑灌注在我们的身上。对老妈妈们这种情感怎样形容才贴切呢?老是想不出个词儿来。
在阳光底下,在苹果花的甜香中,在蜜蜂闹哄哄的歌声里,无意中碰到了这个词儿:厚!
院里有人喊了一声,“老王的电话!”“在哪个场儿?”“党委家里!”党委“家”里?目送老王跑到公社党委的办公室去了,我才恍然。“家”里就是屋子里、房间里,真有意思。
于是,在俱乐部戏台下看《三世仇》的时候,在幸福院听王老爷爷唱《四大景》的时候,在贫下中农会议上听发言的时候,总是想到这个“在家里”。不就是在家里吗?
甚至在房子外边的时候,比如在街头看老石匠开石条的时候,在菜田里间菠菜的时候,在中学操场上听教歌的时候,和孩子们一起逗老牛的时候,也总是想到这个“在家里”。是啊,不就是在家里吗?
有句歌词,这时才体会到真是写得好:“人民公社就是俺的家!”
春雨潇潇,油灯下和几个青年议论读书的事。他们扯起了宋村这一带说书讲故事的老传统。问他们都是在哪里讲今说古,他们回答说:“有‘战场儿’就行嘛!”“战场儿”,原来又是听差了。这里的方言把娱乐玩耍叫作“站”,“场儿”呢,就是场合了。“站场儿”听成了“战场”,好笑。
如今,不少新小说和革命回忆录,像《苦菜花》《林海雪原》,村里不少青年都读过,不少人在“站场”说过。歇晌的时候,在记工室记罢工分的时候,阴天下雨不能上山的时候,冬闲在禾场上晒老阳儿的时候,随处都是“站场”,都可以说说讲讲。他们从小也就在“站场”听老一辈人说书讲故事,《水浒》《三国》之外,也听了不老少《王华买父》《五元哭坟》之类的坏东西。
对嘛,“站场”不就是“战场”吗?共产主义思想一定要全部占领阵地,占领思想交锋的战场。后来,他们又谈起了如何把雷锋的故事说得更生动的问题。窗外春雨潇潇,我们的谈锋愈健,油灯也挑得更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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