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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永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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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63-06-10
第4版()
专栏:

梁永
于世明
一九五七年,梁永从江西省回到故乡延庆县万山丛中的东沟村,事前曾经跟他的妻子孙玉兰谈了好几个晚上。这倒不是因为妻子想扯他的后腿,不是的,孙玉兰不是那种不懂事的人。
“你南下到江西已经十来年了,十来年再也没有摸过锄头,如果回到北方山里劳动不惯,或者碰到不如意的事,可不能光冲着我使性子……说正经的,让我在这地委机关住着当家属,我才心烦呢!”开头几句话,孙玉兰好像是在吓唬自己的丈夫,可是话头一转却透露了她心里的隐秘。可不是吗,一个自小在山里劳动惯了的妇女,特别是一个在一九四三年就参加了党,打过游击的同志,怎能让她闲着不工作呢?
如今,梁永听了妻子这好意的担心,也不由得微微地笑了:“你可把人看扁了;我响应党的号召去支援农村,当个新兵还不行?再说,我也不愿意看着你们娘几个光坐着吃‘死饭’呀,虽然我供养得起,也不能这样做!放心吧,回去以后咱俩好好劳动,决不生气、吵架。”
当梁永看到了一别十年的那雄壮的万里长城的时候,他想到离家乡越来越近了,他心里不由得激动起来。此刻,就连他的两个儿子也显得特别活跃。梁二写是老二,在江西读中学,这次回家参加农业生产没有任何顾虑;梁义汉是老三,高小快毕业了,这次也满心欢喜地来当一个有文化的农民。只有梁永的大儿子,在江西参了军,还留在外面。
一路上,两个少年问着爸爸和妈妈,自己回到村里应该参加什么劳动好。孙玉兰说东道西地几乎把村里的活计都夸奖遍了,可到底也没说出他们究竟干啥好。梁永呢,他望着儿子,心里却想着另外的事,想到他在这么大的时候,正在山上给地主放羊呢。他似答非答地说:“连我也得到村里请队长分配呢。”
“五十多岁的老梁永,不在江西当干部,又回到咱山里种地来了!”这消息就像一股风,从东沟传开来。这股风好像长了翅膀,方圆几十里的山村,许多人都知道:游击队的神枪手,抗日政府的区农会主任老梁又回来了。
刚安顿好家,梁永就拾起锄头下了地。他让生产小队队长派活,那个年轻的队长一口一个伯伯的叫着,尽让他干些轻活。就算是轻活吧,他十多年没干过了,也难免有点生疏,胳膊腿不好使唤。但是,他坚持下来了。劳动的时候,他那样虚心地服从小队长的指挥,最初还让人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日子一久,看到梁永出自一片真诚,是以一个普通社员的身份和大家一起劳动的,也便慢慢的自然了。不久,他担任了东沟村的党支部书记,劳动起来仍然跟普通社员一样,而且领着头干。有一次栽白薯,他甚至跟小伙子们赛起来了。
东沟村名副其实的是个山沟子,水源很少,因此连个菜园子都没有,社员吃菜很困难。那年过春节,还是梁永跑到公社借来三百斤白菜,平均每人才合一斤菜。第二年一开春,梁永就提议打两口井,增加水源。塞外的初春还是很冷的,梁永亲自把井口,日夜轮班地干。后来总算把井打成了。前年开始,自己村里生产的蔬菜就上万斤了。
山里运输离不开牲口,可东沟的牲口一直喂得不太好,梁永发现队上的牲口棚设在村里的坡上,那里又挤又小,太阳老是晒着,饲料又常常被村里的鸡给抢着作践了,这样牲口怎么会不生病?怎么会不常死驴驹子呢!他主张把牲口棚往坡下挪,在村外找了一个既通风又宽敞的地方修建了牲口棚。他自己还牵了两头快要倒地的驴驹子到家里养着。经他这样细心地照料,牲口全都长得很快很好。
梁永这样积极地参加集体劳动,忘我地关心着集体的精神,给村里人很大的鼓舞。他们甚至连梁永在地里干活时,总是顺便往自己口袋里拣碎石头的习惯,也都看到眼里去了。
其实,梁永这种以普通社员自居坚持劳动的精神,早已经越过了东沟村的山梁,在整个二道河公社范围内产生了积极的影响。公社各生产队的干部,大部分跟梁永打过游击。如今,在建设社会主义农村的岗位上,大家又同是农村基层干部,梁永的行动就像是人们的一面镜子,没有一个人不称赞他,不暗地里激励着自己:不居功、不自傲,勤勤恳恳地为党工作,踏踏实实地参加集体劳动。去年,全公社统计了一下,劳动得比较差的一个干部还干了一百七十多个劳动日,而梁永,虽说上了点年纪,还干了二百八十多天呢?
梁永一家从江西回来已经快六年了。夫妻俩没有因为参加劳动的事吵过一次嘴,两个人珍惜着彼此的感情,珍惜着自己对党的诺言。回来以后,村里又选孙玉兰做妇女工作,从抗日战争期间算起,她前后已经当了快二十年的妇女主任了。二儿子梁二写当了猪倌,去年被县里评为五好青年。三儿子义汉跟另一个知识青年一起学编席,现在两个人两天便能编好一令席了。一家子就是这样平凡地劳动着,他们用辛勤的劳动建设着农村,也在劳动中锻炼着自己。在劳动的熔炉中,老一辈的形象显得越来越高大了,如果用花来比喻,他们不仅没有褪色,而且越来越鲜红了;下一代人,经常聆听着老一辈人讲述当年的斗争,看着双亲的榜样,好像懂得的事越来越多了,变得深沉起来了。他们和村里的年轻人一样,也常想着一个心事:该怎么才能毫无愧色地接过老一辈人手里的革命火棒……。
我有幸在老梁家作客,和这么好的一家人相聚了几天。我深切地感觉到,和这样的一家人相处,人的情操会变得更加美好、高尚起来。
那天,梁永要出山到县里去买瓦,顺便受了队里的委托去看一个正生病住在县医院的社员。我正好要回县,便和他结伴而行。一路上我们尽是在山峦的包围中经过,我忽然想起梁永和这大山之间的感情来。说起这个,梁永的脸色显得有点严肃了。
“这大山我怎么能忘记得了!敌人进山扫荡,我们四处转移,这周围的山有哪一座我没有在那上面露宿过呢;在山上眼看着敌人在山下烧毁我们的房子,心头的怒火直冒到嗓子眼上来……。一九四○年我参加党也是在山上。后来,介绍我入党的一位领导同志是在山上牺牲的,我记得我们给他开追悼会也是在山上。一九四八年党调我去东北,准备跟部队南下,也是翻山过去的……。等我到了江西,还是没有离开山,我当区委书记的那个地区也有数不尽的山,剿匪的时候我们的同志也有牺牲在山里头的……就是因为这个,我一看到山,便想起这些同志的影子,好像他们还活着,常常对我说,梁永哪,不能做对不起我们的事,不能忘记了过去半途而废呀!你想想,我能不好好地革命,不好好地劳动吗?”几天来,这还是梁永第一次跟我谈起他对干部参加劳动的认识,显然,他谈的还不是关于这个问题的全部意义,但是仅仅这一点,除了当时曾经深深地打动了我以外,而且我也敏感地觉察到,连他讲这些话的时候,自己也为之感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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