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社的球场上 [复制链接]

第6版()
专栏：

在公社的球场上
未央
几天的风雨过去后，出了一个大太阳。傍晚，公社的球场上又活跃起来了。观众并不多。老倌们含着旱烟袋，欣赏着他们晚年才见到的这种玩艺。年轻的母亲抱着小儿，一颗心跟着场上的丈夫，为他紧张，为他鼓劲。一群孩子睁着眼睛张着嘴巴，脑袋跟着球儿转。投进了，发出一阵哄笑；投失了，惋惜地大喊一声。球场旁边，湘江新涨，奔腾着，翻起浪花，不时把那碎银似的水珠抛到球场上来。
在那些奔跑得汗流如雨的球员中，有一位穿短袖汗衫的高个子。他和他们一样，皮肤油黑，手脚粗大，看得出来，是个饱受阳光风雨的劳动人。他也和他们一样年轻，密实的头发，红润的脸盘。只不过他的一举一动，却显得像个大哥。他很少?喝，跑起来也总是脚平步稳，胸有成竹。不像那些小伙子，东撞西冲，顾此失彼。观众们最感兴趣的是看他投篮。他站在篮板下，似乎很悠闲的样子。忽然有人将球抛过来，他接在手里，瞄瞄准，不待对方赶到，球已进网了。只要球到他手里，是很少不得分的。这位惹人注目的球员，就是本公社的党委书记。
球场上已经几天不见这位高个子球员的面了。他今天出场，显得格外精神，比往常跑得勤，跑得快，得分也多。书记为什么这样兴奋呢，那是有原因的。四天前，由于邻县山洪暴发，洪水排山倒海而下，严重地威胁着全公社九个围子的安全。洪水到来那天，书记正在开会，马上拿起电话调动人马，亲自带领开赴防汛前线。最紧张的那天，防堤上出现了一百多处险情。洪水无情地向着堤身冲击，有的地方在断裂，有的地方穿了沙眼，有的地方洪水简直漫过了堤顶。在这危险时刻，书记镇静如山，哪里最险往哪里跑。风里雨里，浪里泥里，在人们心中筑起一道铜墙铁壁。“书记在这里，怕什么！”人们想。其实，书记的心里也是沉重的，不过他想的不是自己，而是整个公社，千百人的生命，千百亩绿油油的早稻，还有千百栋房屋和那里面的东西……想到这一些，心里能够轻松吗？但是，他没有表现出来，他懂得，一个指挥员在战斗中，最重要是沉着。只有相信自己的力量，才不会惊慌失措，才会有条不紊。经过几天的搏斗，他胜利了。现在，当他奔跑在球场上，从对方队员手里抢到球时，他轻快地向篮网投去，那姿态，也是沉着的，自信的。
比赛进行得很认真。虽然他们都不是老手，也没有经过什么正式训练，不太懂得球场上的战略战术。但他们却有一股猛劲，那冲杀的阵势，比起都市中运动健将们的比赛来，又是一番风味。它使人想起田野里的劳动，想起与洪水的搏斗，甚至想起往日的游击战。一种新鲜的、粗野的生气，在球场上腾起，激扬着人们的心胸。你看，那个穿朱红短裤的后生抱着球，横冲直闯，将球射入篮中。但是哨声响了，严厉的裁判员又说他犯了规。这时候，两方的队员都围集在那边篮板下。只有书记同志远远地守在自己阵地上。他微微笑着，望着这群年轻人。前几天，他在险堤上堵口时，也是这样一些年轻人，奋勇地跃入滚滚波涛。其中有些后生，就像这些球场新手一样，只晓得猛打猛冲，甚至不听指挥。那时候，书记就像如今球场上严厉的裁判员，狠狠地批评了他们。他是多么爱他们啊！他是多么爱公社的社员啊！由于他们的辛勤劳动，去年战胜了比一九五四年还大的洪水，取得了空前的丰收。作为一个公社的党委书记，他为这些英雄们骄傲。
比赛进入了紧张阶段。由于书记连续得分，这一场的输赢看来已经决定了。但是败北者还不甘认输。他们更加勇猛，企图在最后几分钟里扭转局面。这种努力果有成效，落后的一方竟然连中三球，得分扶摇直上了。而这，就使战局迅速趋向激烈。一向以稳重著称的书记，也跃马冲锋，东战西杀。可是那个穿朱红短裤的后生紧紧盯着他，使他无法摆脱。领先的一方，力求将球传到书记手里，因为那就意味着得分。落后的一方也深深懂得这个意思，集中力量来多方阻拦。以至在好几分钟之内，球儿抛来递去，始终未入书记之手。裁判员的哨音短促而连续的响着，观众也紧张得冷声静气，只听到赤脚擦地的沙沙声和波涛击岸的拍拍声。
就在这时，一个队员远远地将球抛来，书记一纵身，接到了手里。他没等穿朱红短裤的后生扑上来，就拍着球直奔篮下。全球场上的人，无论是队员还是观众，都认定这下书记要得分了。只有穿朱红短裤的后生还不愿承认，他要尽最后的努力，打破这既成的事实。当书记举起球瞄瞄准，正要射出的时候，忽听得脚边扑通一声。他低头一看，是穿朱红短裤的后生，由于抢球心切，奔跑时滑倒在地了。书记即刻丢了球，扶起后生。后生不好意思地拍拍手，一下跳开了。
“多可惜，两分球丢掉了。”一个男孩说。
“你说定会投中吗？”一个女孩表示怀疑。
“你没看过他打球吗？”男孩质问她，觉得这是不应该怀疑的。
“他为什么那样会投篮？”女孩也相信了，还想进一步了解。
“你晓得么，他打过团鱼。”男孩得意地说，自以为找到了秘密。
是的，书记同志是打过团鱼。小时候，他的日子过得很苦，没有田地，生活艰难，就学会了这种手艺。他在江边巡来巡去，手里拿着钓钩，发现水里有团鱼露头了，不声不响，将钓钩甩将几丈远去。团鱼还没觉到是回什么事，已经进了他的竹篓。这是要相当准确的眼力和手法的。所以，现在孩子们看见书记同志投篮投得准，就想到打团鱼，是有道理的。不过，这还不是全部秘密。应该说，这是书记同志的性格和作风。他在工作中，生活中，已经养成了这种习惯：准确。定规划的时候，指挥生产的时候，计算产量的时候，以至于打击敌人的时候，他都要求：准确。正是这种性格和作风，使得他和他的公社，在扎实地前进。
太阳沉入湖中的时候，这场比赛结束了。队员们纷纷到江边来洗擦。书记同志洗完后向公社办公室走去，今晚要开电话会，总结防汛和布置中耕。他甩甩膀子，感到非常舒畅。几天几夜防汛抢险的疲劳，似乎已经全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