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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63-10-09
第2版()
专栏:

转变
本报记者 白夜
在鸡山公社里,有个西坡大队。大队党支部书记,名叫赵彦兴。他天天早起,仿佛是鸡山上那只石公鸡。黑青青的,他就到处张罗生产。这里有个大队长,名叫赵彦奎,有一个时期天天睡懒觉。太阳登上鸡山,他才爬起来。
赵彦兴五十多岁了。他要叫鸡山变个样,眼睛盯着鸡山转,心搁上去了,手粘上去了。劳动起来,他脱了褂子,赤着脚,前脸后脖子,晒得又黑又紫。谁不认识赵彦兴,人家会指点道,“那个脸漆黑的就是。”他常患病,重活干不了,可是,他从不拣轻活干,而是拣难活干。比如说,地边草最多,地皮也硬,他就拣地边锄。他开会多,身子又差,一年还干二百多个劳动日。群众同他心贴心,仿佛铁块跟磁石。赵彦奎呢?三十多岁,工作是认真的,可是劳动呢?一年才做四五十个劳动日。
这两个人,都是贫农。赵彦兴从一九四五年起当党支部书记,快二十年了,劳动年年这样好。赵彦奎当过互助组长,合作社长,也是个好劳动,工作积极,肯负责任。公社成立了,他到外边工作了几年。前年回来,人们又选他做大队长。可是,他劳动不如从前了。
干部不劳动,生产就上不去,赵彦兴早看到这一点。全大队的生产,一年好似一年。可是,从干部分工来看,全大队四个生产队,生产最差的第二队,就是赵彦奎分工领导的。而赵彦兴分工领导的第三队,却是生产最好的。赵彦兴想,只要自己带头干,做出样子来,赵彦奎会受到感动,逐步转变的。他就更加努力劳动,积极影响赵彦奎,可是没什么效果。
山东莒南西坡村,睡在鸡山的怀抱里,随着晨光醒来。住在后街的赵彦兴,早起来了,跑到前街去喊赵彦奎。他想了好些时光了:光支部书记劳动,大队长不劳动,支部书记不成了光杆牡丹?现在大队生产虽然搞得不错,卖给国家许多余粮。可是,赵彦奎要是积极参加劳动,密切联系群众,就会把工作做得更出色,更好地巩固集体经济。他早上常来喊赵彦奎,这次决心同他谈谈。
这时,青天上还有三五个大星。赵彦兴用略带责备的口气说,“我们领导生产,总得起个早,早起三天当一工。你要是不喊,能睡到太阳登上鸡山,这怎么行?”
赵彦奎说,“我想起来,可是就醒不了。”
“睡觉,谁不能睡呀?”赵彦兴诚恳地说,“可是,想到生产,想到社员,就会把眼瞪起来等天亮。兵松一个,将松一窝。干部松了,还能把生产领导好?”
赵彦奎呐呐地说,“我在外边几年,东跑跑,西走走,没有蹲下来过,把劳动习惯丢了。回来变了,生了个懒心。”
赵彦兴讲了许多人勤地不懒的道理,又说,“我们的老根,可是勤人,不是懒人。”
赵彦奎渐渐改了,常常迎着早霞,起个大早,人也精神起来,工作劲头也大了。
赵彦兴在第三队劳动,同社员一齐摔汗珠子。他耳聪目敏,了解情况,解决问题很快当。他听到社员对记工有意见,就改进了三队的会计工作,结果,全大队都推行了三队的方法。社员满高兴地说,有一点意见,支部当宝贝一样,真贴人心。可是,赵彦奎虽然起早了,还不大劳动,地里事管不到家。
赵彦奎劳动不多,因为他有个想法,认为工作做好了,生产领导好了,是主要的,不必天天在地里干活。赵彦兴就告诉他,要把生产领导好,必须经常下地劳动;并且举出许多体会,说明这个道理。赵彦奎想到自己分工领导的小队,生产就没领导好,还不是与自己劳动得少有关?想到这里,没有话说,承认要经常劳动。可是,从说到做,总有一段距离,他劳动一时还是不多。社员对此有意见,常说给赵彦兴听。赵彦兴想,这些意见告诉不告诉他呢?说了吧,怕他受不了;不说呢,让他蒙在鼓里,将来更没好处。赵彦兴想了又想,觉得还是说了好,即使他一时红红脸,将来也会知道这是为了他好,为了工作好,为了集体好。
在村中浅浅的山涧北边,是一块平坦的打麦场。赵彦奎正在麦场边张罗。赵彦兴看了,就拉他到草堆边坐下,一五一十,把社员的意见告诉他。他以为赵彦兴故意给他难堪,就把脖子一扭说:
“你棉花耳朵,那么软?只听人家的!”
“社员的意见能不听?”
“你能劳动,你劳动吧!看你这把年纪,少劳动些也罢!”
“你想想,你不劳动,社员同你贴心吗?”
两个人说了一阵,赵彦兴看他憋了劲,知道一时说不转,就扛起锄头,到北山锄草去了。赵彦奎嘴里不说,眼里望着,心里过不去。为了工作,他们时常争吵,一年总吵个十几次。可是,谁也不记着谁,从不皱脸挂鼻子。这次争吵,使他感到同赵彦兴说不到一块去,心贴不到一起来。
赵彦奎的妻子朱兰英,是一个淳朴的女人。赵彦兴碰到她,说,夫妻二人,近了远不了!赵彦奎不好好劳动,你也该劝劝他。家务事,你尽量多做点,让他有时间去劳动。她说,我早说了,他不听!我再好好劝劝他。公社党委书记王康群,也找赵彦奎谈话,对他进行思想教育,说明干部参加劳动的革命意义,以及参加劳动对领导生产、进一步巩固集体经济的好处。赵彦奎认识逐步提高了,知道支部书记的批评,是爱护他。社员对他有意见,他也亲耳听到了。平常赵彦兴待他很好,难道会故意给他难堪吗?
金黄的夏收季节到来了。赵彦兴成天同社员去收割,赵彦奎也间或提了镰刀去割麦。以后,地瓜田边,花生地里,他也在劳动。社员看了,高兴地说,“你来同我们一齐干吧!”
赵彦兴看到赵彦奎劳动有进步,不过刚是个开始,还很不够。光靠自己帮助他,力量有限,如果开个评比会,大家都来帮助他,他的认识就会更加深刻,转变也会更快些。
一个晴朗的夏夜里,支部十三个党员在西麦场上开会,评五好党员。大家公议,这五好是劳动好,工作好,思想好,团结好,爱社好。支部书记赵彦兴、副书记朱兰文,都被大家评成五好党员,评到赵彦奎,勒住了,赵彦秀是个“老好好”,说:“也算个五好吧!”
“什么条件呢?”
复员军人孟广和,性子爽快。他说,“赵彦奎不够五好,劳动就不够。他从前睡懒觉,现在不大睡了,可是劳动还不够。”
朱兰文说,“赵彦奎平常工作积极,会出主意,会安排劳力,上级布置什么任务,总是认真完成。他有阶级觉悟,立场稳,不摆干部架子;对大家团结好。爱护社里公共财产,自己从不多吃多占。他也不是不劳动,不过劳动比起别的干部要差一些。”
大家评论一番,大多赞成四好。赵彦兴问赵彦秀说,“你看四好,还是五好?”
赵彦秀说,“四好就四好吧!”
赵彦兴问赵彦奎有什么意见?他说,“几好就几好吧!”
赵彦兴说,“赵彦奎也劳动,劳动比过去也多了,可是还不够,作为大队长来说,要求应该更高些。别的还好。这次大家的意见很重要,如果劳动好了,别的会更好。”
支部里评赵彦奎为四好党员,接着,社员也把他评为四好干部,就是缺少劳动好。这样,赵彦奎没有什么说的了。
赵彦兴看他评成四好,自己心中很不好受,一方面觉得过去帮助他不够,一方面怕他还会闹思想问题,因此,决心对症下药,抓紧时间帮助他。一个黄昏,赵彦兴秧地瓜回来,就去南街找赵彦奎。说,
“你小时给地主打过短工,种过地主的地,饿得前肚皮贴后肚皮。俗话说,扎几年迷汉(雇工)放几年牛,要几年饭到了头!在那个日子里,你我汗珠掉地摔十八瓣,什么活扛不起来?怎么自己当了家,做了干部,这二年倒把劳动丢了?大伙选你我,就是因为同劳动人民心贴心。我们不劳动,就离大伙远了。干部群众不贴心,生产能好吗?只有生产好了,集体经济才能进一步巩固起来呀!”
赵彦兴讲了许多过去的情况,把赵彦奎引到辛酸的回忆里。他想,自己六七岁时,就拖棍拿瓢,跟着外祖母,四村讨饭。熬到了今天,怎么忘了本?再看看赵彦兴,浑身上下,晒得又黑又紫,同几十年前一般模样,不但没有褪色,反而神采焕发,更加显出劳动者的本色。他不禁惭愧地说,“我过去对你态度不好,你不用介意!”
“我对你也有态度,谁也不介意谁的意见!”
“你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社会主义?为了办好我们队?为了对国家贡献更大?我的思想岔了,走两道去了。现在,我得好好跟你学习。”
麦收时节,赵彦兴就累狠了。后来秧地瓜,他还是天天劳动,累病了。赵彦奎连忙跑到后街,只见赵彦兴躺在床上,女儿赵素花正在帮他煎药。赵彦奎关心地说,“你得好好休息,以后少劳动些!”
赵彦兴说,“为了集体,我能干一天,就干一天!”
赵彦奎看他瘦得刀砍镰旋的,还这么坚强,而自己身强力壮,却不如他,不禁说道,“好,学你一样干。”
赵彦奎回到家里,拿起锄头就下地,一直干到日落西山。赵彦兴病了个把月,渐渐好了,又下地劳动了。可是赵彦奎因为事情多,这样忙忙,那样忙忙,一个抓不紧,一晃一天,劳动又少了。赵彦兴了解到这个情况,想到分工不明确,的确赵彦奎的事情多些,他又不会支配时间,难怪影响他的劳动。怎么办?开个支委会讨论一下。
一个阴雨蒙蒙的日子,几个支委披了蓑衣,来到办公室里开会。大家讨论了生产,又讨论了干部劳动。赵彦兴提到干部要经常劳动。赵彦奎就说,“劳动是好。可是,我的事情忙。你们几个支委,都去劳动,什么事情都由我来管。我也不是千手观音,怎么能顾得过来?”
赵彦兴摆手道,“你的工作是忙些。可是,如果抓紧时间,也会办得快些。不仅事情多了,要抓紧办,事情少了,也要抓紧办。这样,就可以腾出时间劳动。过去,支委分工不明确,是我工作中的缺点。今天来个明确分工。大家看怎样?”
支部副书记朱兰文,劳动挺好,忠诚老实。朱兰文也常劝赵彦奎不要疼力气,力气无根,用了又生。他说,“我同意,分工明确,事情尽量晚上办,就可以多劳动了。”
五个支委分了工,赵彦兴管政治思想;赵彦奎管生产;朱兰文管生活;朱兰觉管饲养畜牧;赵树川管林业副业。分工明确了,大家都有事办,推不到一个人身上来。因为离公社不过二三里路,有事走走就到,他们就把电话撤销了,又节约,又省得成天要人守着,影响劳动。
赵彦奎注意参加劳动了。可是,他到二队里劳动,没人管着他。小庙容不了大神,队长管不了大队长。赵彦兴知道了,就想,还要有个制度保证才行。他知道,紧要绷,慢要松。同他干活一样,不紧不慢,可是一步不松。他帮助赵彦奎,也是这样。
暮秋的黄昏来得早些了。刚放下晚饭的碗筷,支委来到西场上开会,讨论劳动问题。大家一致决议,支委在哪个队里蹲点,就在哪个队里劳动,同社员一样,如果有事不能劳动,要向队长请假。支委平常同社员一齐下地,队长一样督促。赵彦奎同大家一起订了这个制度。他说,“这下子劳动有保证了!”
每天早晨,天色黑青青的,二队队长朱其川,就去喊赵彦奎下地。赵彦奎只好起来,向他笑道:
“抓得真紧呀!”
“你布置的,我来执行你的命令呀!”
“我得服从你领导。”
赵彦奎到地里去,一连干了好几天。这在他来说,已经是很希罕了。社员先是惊讶,后来就用微笑来迎接他。这天干完活,晚上正好开群众会。他来到村中大杏树下,看见坐满了人乘风凉。赵彦兴同他一起研究了会议内容,开到九点多钟,赵彦奎熬不住了,连连催赵彦兴道:“劳动了一天,累得不得了,上下眼皮打架了。你还只顾讲。”
赵彦兴笑道,“你还没有讲话呢!”
赵彦奎没有办法,因为分工他讲一个问题。要在平日,他会讲得没有完。可是,这回他讲起来,又简单,又明了。于是,会议提前结束了。他对赵彦兴说,“平常不劳动,晚上开起会来,挺有精神。群众说,开会开得起,就熬不起眼。我听了满头火。现在自己劳动,才知道累了,晚上开会时间长,也熬不起眼了。”
赵彦兴眯起眼笑道,“这就是同群众一起劳动,才能心贴心呀!”
赵彦奎也笑道,“过去听你的话,有时还不服贴。现在想起来,才真服贴了。”
在明朗的月光下,两人谈论过去,向往未来,直到忘了回去。他们好久没有这样交谈了。
为了争取一九六三年小麦丰收,第二队决定向离村大半里路的小麦地送肥料,当下分成好几班。青年人都找青年人搭班,赵彦奎就找赵彦松、赵彦甲、朱其川三个四十岁上下的人搭班。那知很凑巧,到了送肥料那天,他这个班里,赵彦松、赵彦甲有事请假,朱其川病了,只剩了他一个。青年们说:
“你也不干了吧,班子散了。”
“正干在兴头呢!我们合一班吧!”
赵彦奎同三个青年合在一班,赵树均二十四岁,赵树权二十五岁,赵树富二十二岁,他这个大队长,已经三十九岁了。赵树均说:
“大队长平日干活少,今天累累他!”
赵彦奎心里说,生姜老来辣,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一个晴朗的秋晨。他们四个人去运肥料。赵彦奎把粪篓子装得满满的,青年人装的也没有他的多。他带头推车,这大半里路,都是山路,还要经过山涧,高高低低,很难走。可是,他一天推了一百五十多车肥料,算算有二万多斤重,来回走了八十多里路。一连三天,就是六万多斤肥料,二百四十多里路远。赵彦奎顶下来了。
到了第三天晚上,队员开会了,前街大场上的空气活跃起来,从来没有这么融洽。金色的暮气中,传来一阵阵笑声。老技术员赵彦平说:
“你们叫大队长,呼哧呼哧干了三四天,也该体贴体贴,让他休息休息,不比青年娃子。”
青年赵树均红红脸说:
“我服你了,你中了,你不必干了,歇歇吧!”
“不,要干!”赵彦奎觉得,大家的心贴到一起了。
大家一致决定,让赵彦奎休息两天。但他没有休息,还是干些轻活。他在一个晚上,碰到了赵彦兴,告诉给他这段故事,得出一个结论说:
“过去不劳动,不了解情况,说了话,社员自然不听。我以为事情难办。劳动了,话也准了,社员也听了,两下也贴心了。”
赵彦兴说,“干部同群众的心,在劳动中,越靠越紧;干部同干部的心,在劳动中,也越靠越紧。害了不贴心的病,吃服劳动药,真灵。干部同干部,干部同群众,互相贴心,办什么事,革什么命,都成。”
赵彦奎的思想,像山涧中的溪水,曲曲折折,在支部书记的指引下,终于流向劳动的海洋。秋种结束了,西坡村支部又开了评比会。大家一致同意,评赵彦奎做五好党员。孟广和也说,“你变了,行哪!”赵彦奎说,“我觉得不大够。”大家说,“大伙评的,看你够,你就够哪!”
赵彦奎劳动好了,人走到哪里,心想到哪里,手干到哪里。每逢下地,同社员说说笑笑,大家心情舒畅,像潮水似地涌下地去。赵彦兴同他两个,干劲越来越大,积极领导全大队生产。
赵彦奎碰到赵彦兴,总会笑道,“二队要赶三队呢!你留心呀!”
支部书记笑道,“你放心,我也在加劲呢!不过你要注意全面领导呀!”
“那你更应该注意全面领导呀!”大队长说。
“我们都要做到点面结合才是。”支部书记说。
鸡山西坡的人们都说,大队长也同支部书记一样啦!个个都劳动,人人心贴心,今年收成,包管积玉堆金。走到鸡山西坡来看看,人也精神,地也精神,你会相信,群众的话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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