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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人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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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63-11-25
第4版()
专栏:

能人
杨尚德
那天,在深山里的石坡嘴村,我和一伙社员闲聊。聊到这个村子公社化前后的变化时,我随口问了一句:
“你们村里有多少知识青年呢?”
一伙人扳着手指头数起来,从村东到村西,从村南到村北,一个挨一个,这个中学毕业,那个高小毕业,一连数出了三十四个。我不由得“啊”了一声,想不到这个六十几户的山沟小村,如今有了这么多有文化的人!这么一合计,连他们自己都有些吃惊了。
大家正为这个数目字赞叹着,忽然有人发出了一句问话:
“你们说,没上过学的人,算不算是有文化的人呢?”
“没念过书,当然不能算?”谁都觉得问得好笑。
“可是,人家有知识呀!”那人不服气地提高了嗓门:“你就拿谢得功来说……”
谢得功是生产大队的会计,稍高的个子,鸡蛋形脸,三十多岁的人了,还像个二十几岁的样子。出门开会,穿一身蓝制服,挂两支钢笔,胸脯挺得高高的。他也不光会计业务精通,干庄稼活也是把好手。几何、代数他摸点门;物理、化学能讲个道道,还创造发明过不少“土洋结合”的新式农具哩。周围有初中、高中毕业回来当会计的青年人,都甘心拜他为师;邻近各村的干部和群众,都口口声声称他为“能人”。
刚解放的时候,村里没有一个识字的人,想办个民校,找不到教员。一伙要求学文化的青壮年,集中在一间小土屋里,围着一盏小麻油灯发愁。
“难道咱们就不办了吗?”
大伙沉默着,互相瞅来瞅去。这时间,老村长注意到了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
“得功,你就给咱出来担当这个角色,咋说?”
“我?!……”得功傻眼了,自己从小放羊,连学生都没当过,怎么能当先生呢?
“你心灵!早几年你不是跟八路军学会写你的名字了吗?全村还数你强哩。”老村长笑着说:“这叫没办法的办法。你辛苦点,给咱到临时小学里贩点文化来?”
“这个?……”谢得功还犹豫着。
大伙鼓励他:“不要紧,干吧!咱们要求也不高,只要认得个名字,能记个小人工账就行了。”
得功应承下来了。他每天翻山越岭到八里外的李家沟小学去跟教员学上几个字,赶紧回来,转教给本村乡亲们。现打热卖,效果还不赖。大伙学会了一些字,他比别人学得更多一些、快一些……。
谁想,还没等他们学好记自家的小人工账,村里就办起了互助组,很快又发展到了初级农业社。不得已,只好从山下一个小城镇里请来一位老先生当会计。这人架子很大,总不好好干;最后扔下一堆糊涂账走了。
老社长召集社员来开会,大伙围在一盏玻璃罩灯旁,议论纷纷。有人说:“咱们请政府给派个人吧!”“到处都办社,都缺人,都向政府要人,政府哪来那么多有文化的人呢!”
老社长说:“难道我们就因为缺个会计,社不办了?社会主义道路不走了!”
“哼!害怕蝼蛄叫,就别种地了!”人群中跳出了一个小伙子:
“我来干!”
“得功,能行吗?”有人惊疑地问。
“不行还不会学!过去谁打过仗,不是也学会了吗?……”
这一回他主动把担子接过来了,困难自然是很多的。写不来的字要问人,打不来的算盘要问人,常常为了一笔账要翻山越岭去请教人。每天晚上,熬干了一灯又一灯的油。一次深夜翻看账本,不知什么时候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的妻子从睡梦中忽然闻见了一股烧布味,惊慌地坐起来嚷:“什么着了?什么着了?”一看是灯火把得功戴的帽檐烧了一个洞。
他坚持着勤学苦练,又不断到县、区举办的会计训练班去学习,上级也不断派人来辅导,清理了旧账,建立了新账,几年工夫成了一名呱呱叫的好会计。
一年一年,在他的笔下,不断增添着新数字、新项目;在他的身旁,不断涌现着新人物、新课题。高小毕业生回来了,中学毕业生回来了,各式各样的新农具、新技术上山来了。他的眼界一天比一天开阔,他的脑筋一天比一天丰富,跟回乡来的学生学数学、学物理,跟下乡来的干部、工人学技术、学革命道理,他脑子里计算的事情越来越繁多精细了……。
他是村子里第一个拿起笔杆的人,他是村子里第一个动手改良农具的人,他是村子里第一个用自装的矿石收音机预报天气的人……他算不算村子里的第一个有文化的人呢?这却是人们不曾想到过的问题。
一次我去找他核对一些情况,他用精确的数字说明了这些年来村子里各方面的巨大变化,还科学地说明了未来的发展远景,似乎多少年以后的事情他都计算出来了。当说到村里有文化的人的数字时,我特意注意了一下,从他口里听,从他统计表上瞅,但听来看去,也还是个“34”。
我说:“你这铁算盘,人都说你能算破天算透地,为什么村里有多少有文化的人这个小数字就没有算精确呢?光算念书回来的知识青年,那么你呢?”
“我?”他不由地吃惊了一下:“我算什么呢?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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