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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平城外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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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49-03-16
第4版()
专栏:

  在北平城外
木深
华北解放区的农民们,用惊人的力量支援北平和天津。这两个包括四百多万人口的城市,解放迄今将近两月,物资供应始终是充沛而丰裕的,粮食、蔬菜和肉类,从四郊源源流入平津。去年十二月中旬,我从石家庄乘车北上,经藁城,绕河间,走保定,沿平保线到涿州,途中遇到无数的大车群,大车的行列一望无际,往往它的脑袋已经隐没在遥远的原野的东方,它的尾巴还在原野西边慢慢摆动。车轮辚辚声,车夫吆喊声,牲口长嘶声,把整个原野搅扰得一片轰鸣。固安的大车到了高阳,衡水的大车到了保定………,农民们跋涉几百里,把自己亲手收获的粮食送到北方。那时候,人民解放军已经包围了平津,战士们和即将获得解放的工人、市民们,都在等待着农民的粮食。
在这种时候,最易使人认识群众的力量。几千万斤粮食,靠着人力和畜力迅速地运到指定的地点,在这种时候,也最易使人认识到农民的忠诚,为了解放自己和别人,他们对自己的一切,都是毫不吝惜的。
这是为什么呢?什么力量使他们这么勤谨和积极?在今年一月中旬的一次旅行中,我找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那天是一月十七日,黄昏从通县出发,赴平西郊青龙桥。我们只有一辆汽车,连司机共五个人。汽车始终沿着北平城外十余里的小路走。我们都不认识路。在前半夜,路上不断有人,解放军的炮兵、步兵、传令兵急匆匆的东西调动;农民们装载粮食、柴草、云梯的大车来往穿行。城内还有近二十万的敌人,解放军和农民们正作着攻城的准备。靠着这些可爱的人们,我们没有走错路。
到下半夜,路上几乎没有人了。北极星成了我们唯一的向导。我们找到了一条小公路,沿着它缓缓的向西前进。走到一个小村落附近,突然,从村里跑出一个人来,一面飞跑,一面大叫。汽车戛然停止,我们本能的拔出手枪。
这个人看来有五十多岁,急急忙忙的说:“同志!前面走不通了,桥叫国民党破坏了。路狭,汽车退不回来,我领你们绕个路吧!”
他气喘嘘嘘,借着手电灯光,看见他满脸忠诚,料想没有什么恶意,我们就立时把他请上车来。这时北风很紧,我们穿着皮衣还冷得发抖,这位叫做陈春福的农民,却只穿着一件棉衣。
我们一个同志借给老陈一件皮大衣,并且送他一支纸烟抽。他慢慢停止了喘息,逐渐安静下来了。
这时,他说:“我早躺下了,听见汽车一响,披上衣裳就赶你们,要不,你们走向桥上去那就要费大事了。”他说:前面是一条洼道,只能走一辆汽车。中间有一座桥。桥被国民党军破坏了。前几天我们的汽车不知道,一直跑到桥边,既不能回头,又很难打倒车,常常费半天工夫,才能转到正路上。今天他听见汽车一响,就自动跑来带路了。
“咱们的军队和国民党不一样,一不抓兵,二不打人,我就敢来带路。军队对老百姓好,老百姓就不能错待军队。象国民党,抓兵,抢东西,打人骂人,老百姓看见它的影子就跑光了。他欺侮人,人就不帮助他,他就不方便。”
我对老陈这几句话感到极大的兴趣。他简单而纯朴的说出了我们和国民党的军民关系,虽然还并不很完全。于是,我好奇地进一步访问了他的身世。
他几代务农,家中极苦。现有五口人,除他与老妻外,还有两个年近二十的女儿,一个十五六岁的儿子。全家只有两间小房,五亩薄地。他会焊洋铁壶,农闲时就到冀中一带耍手艺,弥补这穷苦的日子。
他长长地、不惮烦琐地叙述自己的经历。突然,他变换了话题,问道:“同志,咱们这里什么时候土地改革呀!”
“你知道土地改革么?”我们同车的一个同志很兴奋的说:“你说说,那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我在安平焊洋铁壶,我看过土地改革,我什么都知道。我们村里的情形我都打听好了。”
接着,他就分析起来。谁是地主,该分。谁是富农,该留。谁是中农,不该斗……
“照我们村里的情形,象我这种人,一人总能合三亩地。三五一十五,我还能分十亩。我们村里,大地主房子真多,我大约总能分两间。闺女已经大了,挤在我那两间小房子里真不方便。分两间房子,可以给她们住。儿子大了,给他在新房里娶个媳妇,不也就象一家人家!”
老陈再三说:“象我,早就盼着你们过来,好土地改革呀!象我这样的人家多着哩——咱们以后的日子就好了!”
老陈成了我们这辆汽车的中心,司机也放缓速度,不断回过头来插一两句话。约摸走了十几里路,又弯回那道小公路上,走到被破坏的桥西。桥是石头修的,共有四孔,被炸毁了一半。老陈叫把车子停下,他说:“就是这个桥。他们打不过咱们,把这么一座好桥也破坏了。”他说:“前面就好走了。我这就回去了。上边下了命令,我们明天就动工,再过三、五天,你们要回来,大约就修好了。”
我们都下车来,和他紧紧的握手,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是说:“往前就好走了。你们车子上的灯,顶好不要一直亮着,城里国民党看见咱们的车,常常打炮……”说到这里,他转过话头,问道:“北平快啦吧!这地方早点儿拿下来才好!”
我们告诉他:“快了,快了,北平快成为咱们老百姓的了。以后解放区有了大城,事情就好办了。”他点头笑着,和我们分手。这个新解放区的农民,已经和我们暂时分手了。但是,他成了我们一路的话题,他的话和他那样的热情,到如今还深深的印在我们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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