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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标准秤前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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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63-12-07
第6版()
专栏:

在标准秤前
周嘉俊
六点钟了,天还没有亮。从北京观礼后到上海来访问的一位外宾让宾馆的服务员把我叫醒。他抱歉地对我说:“对不起,我想参观你们的随便哪一个菜场,行吗?”我马上答应了他,并通知司机组准备汽车。几分钟以后,我们便坐着汽车,奔驰在清晨的柏油马路上了。
深秋的早晨,天空还是一片灰暗,去买菜的主妇,上早班的工人,都无声地急走着。电车铃叮叮当当地响着,梧桐树和电线杆,在我们的车窗前闪过。那清晨的凉意,从半敞开的车窗外袭来。
汽车在菜场门口停下了。上下三层楼的菜场已经灯火通亮,几分钟以前就开始营业了。
我们边走边看,这是多么令人目眩的景象啊!翡翠般的青菜、菠菜,粉红的番茄,白玉般的茭白,珊瑚般的菜花,整整齐齐地摆在菜摊上;那水产柜上堆积如山的海鱼、河鲜,那肉食摊上的猪肉、牛羊肉,这一切使我仿佛看到了祖国千里丰收的缩影。看一看身边的外宾,却反而把采访簿塞进了口袋,我感到有些奇怪。
他仿佛料到我会奇怪,转过脸来对我说:“我以为记在心里的东西,比记在簿子上的更永久,而眼前的一切,我恰恰是记在心里了。”
我们从菜场的底层走到二楼,又上了三楼,他没有问过一句话。当我们走到一块白色牌子跟前,他突然收住步子,指着那块牌子问道:“周先生,这是什么?”
“是营业员的名字。”我不加思索地说。
“为什么?”他紧紧地追问。
“在我们这里,每个人都把自己当作人民的勤务员,为了使人们更好地监督自己,就挂了这个牌子,以便顾客提意见。”
“提意见?批评?不会影响他的职业?”
我笑了笑,半开玩笑地说:
“这不是我们社会的逻辑。”
他也笑笑,显然,这件事情引起了他的兴趣。
我们回到菜场的底层,准备回宾馆了,这时他突然有礼貌地拉拉我的袖管,问道:“那是什么?”
我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原来在底层菜场的中心地带放着一个台子,台上有一架中型台秤,再一看,上面写着:“顾客校秤处”几个毛笔字。我想:菜场每层都有一处顾客校秤处,他怎么没有看到呢?我仔细地回答他道:“这是‘顾客校秤处’,顾客买了菜,如果在这里称得少了,还可以去补上的。”
“如果少了,能补吗?”他显然不相信我的话,走到那位管秤老人的面前,突如其来地问。我很快地把他的话翻给老营业员听。
老人慈祥地笑笑,平和地答道:“缺秤一定补,这是我们营业员的纪律。”
“为什么没有人来校呢?”他听了我的翻译后,又追问了一句。
“因为我们上下几楼几百把秤都是准的,顾客们也相信我们,设立这秤,完全是为了防止万一。”老人缓缓地回答。
不知为了什么,他拉着我退后十来步,我们离开校秤处远了一点。我们就这样等着,一分钟,两分钟……总不见人来。
这时菜场里越发热闹了,广播里为了一位顾客拾到一笔失款,正在叫失主去领取。
也记不清过了多少分钟,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太太提着一只菜篮,蹒跚地走来,径直走到校秤处。这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向前走了几步。
这位老太太今天买的菜似乎多了些,她先秤了肉,接着挨次称了青菜、番茄、一条活蹦鲜跳的大青鱼,称过之后,她念叨着说:“哎,这秤杆哪能都是翘翘的?”一会儿,老太太把最后一样荤菜——用报纸包着的一堆乌油油的河虾放到了秤盘上,顺便告诉校秤员说:“八两。”
校秤员迅速地把秤锤拉到八两准星上,秤杆翘得高高的;他又向后移了移,秤杆终于平了。这位校秤员笑嘻嘻地说:“老太太,给你多吃几只虾啦!”说完就把一包虾放进了菜篮子里。
这使我很失望。外宾连忙问我:“他们说什么?”
“老太太可以多吃几只虾了。”
“多给她了?”他认真地问。
“对,菜场总是避免给顾客吃亏的。”
“多了退吗?”他立即又问。
我一下愣住了。我含糊地答道:“少秤补足是营业员的纪律,多称了一些恐怕是没有纪律的。”我对自己的回答不大满意。这时,那位老太太正提着菜篮向水产柜走去。我拉着他一起跟了过去。一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只见老太太怒气冲冲地把一堆虾放在营业员的铜秤盘上说:“您再称一称!是八两吗?”
“老太太,少了吗?”营业员担心地把那包虾一称,脸上堆起了笑容,他高兴地说:“没少啊,还多了几只呢!”
“多了几只你还这样开心,你对国家的财产是啥格态度?拿去!”老太太自己拿出了几只虾。
我立即把这事告诉了他,他越发感兴趣了。接着我又把他们的对话逐句翻译给他听。
“我要把你的态度告诉你们菜场的负责同志。”老太太说。
“好好。”那位营业员严肃地回答。他指着墙上挂着的顾客意见簿,说:“老太太,您写吧,我一定接受大家的帮助。”
“你替我写。”老太太摘下簿子,把它交给营业员,问道:“你叫什么?”
“王阿发。”营业员指指营业员的名字牌说。
“营业员王阿发同志,工作不够认真,把国家的财产多给了顾客,一共五只虾。”
接着王阿发又念一遍给她听,她把意见簿挂在原来的钉子上,对王阿发温和地说了声
“明朝会”,便蹒跚地走了。
当我翻译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非常激动。他又走到校秤处,问那位老年营业员道:“在你们这里秤多了规定要退吗?这也有纪律吗?”
“你刚才不是看见了吗?在我们的社会里,有一种纪律是定在人们心里的。”
他满意地点点头,翘起了大拇指。
这时又有一位顾客在校秤,秤杆仍是高高地翘起。外宾忽然诗意颇浓地说:“你们不是常说风格吗?我今天才感到贵国人民的风格永远像这秤杆一样,是向上的,高昂的。”接着,他第一次打开采访簿,迅速地记了几个字,然后递到我眼前:“在标准秤前”。“这是我回国后第一篇应该写的文章!谢谢您。”他十分激动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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