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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浪丹心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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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64-02-01
第6版()
专栏:

在嘉陵江的滚滚急流中,老驾长郑培亮驾着一艘载着七十五吨盐巴的大木船,兢兢业业地驶过险滩。正在这时候,他的儿子在急浪里,被舵把打下水去。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怎么办?怎么办?……
急浪丹心
萧波、遂宗、楚德、王文
四川省营山县江轮木船运输合作社的一只载重八十吨的大木船,接受了一项任务:拉空船走上水到广元,替营山县糖业烟酒公司运七十五吨盐巴下来。担任这只船的驾长的是曾经连续三年被评为安全模范的老驾长郑培亮。
嘉陵江上游,浪急滩险,又值洪水季节,航行这段河道是有相当大的风险的。临行前,党支部书记梅智华专门召集船上的十几个船工开了会,再三叮咛他们:沿途要提高警惕,坚守岗位,注意安全,保证国家财产不受损失。郑培亮代表全船船工,满怀信心地向党支部保证:“请领导上放心,我们坚决完成任务,保证人、船、货安全返航。”
接着,全船进行了紧张的准备工作,老驾长郑培亮亲自检查了船舵、船舱,在有漏缝的地方塞上竹蕊,敷上桐油石灰;副驾长祝明本检查了前梢;船工沈前明等检查了皮扣、桡桩、桡扁、拉藤。一切准备就绪,只待第二天起航。
郑培亮今年五十四岁了。他的二儿子毛娃在小学读书。这时,毛娃正放暑假在家,听说爸爸要放船到广元运货,缠着要跟去。老伴周玉莲说:“毛娃都十五岁了,也该让他在船上锻炼锻炼。把他丢在屋里,我在搞运输工作,没人管他,反把他耍野了。”郑培亮觉得老伴的话也有道理,征得领导同意,便把毛娃带在船上。
船到广元,装上盐巴后,原想马上开船往回运,谁知突然降了几天大雨,嘉陵江水猛涨,广元航管站封了渡。雨停后,大家又焦急地等了一天,洪水稍退,才开航起船。
临行前,郑培亮又召集船工开了一次会,对大家说:“现在是洪水行船,要加倍小心,特别是前面过岩佛寺险滩的时候,我把稳舵,你们抓紧桡,大家要齐心展劲,一点也分不得心!”他们又到船头、船尾,仔细作了一次检查。郑培亮又叮嘱毛娃,好生坐在船舱里,不许出来乱走动。一切都准备好了,副驾长祝明本才解开缆绳,抽掉跳板,一篙竿把船撑离河岸。船便顺着嘉陵江的滚滚急流,向昭化河口急驰而下。
“难扶持”险滩
木船经过几道湾,躲过了几个滩,顺利地驶到昭化河口。从昭化河口到岩佛寺险滩这一段河道,湾急,水猛,浪大。水到滩头,被礁石逼成了只有四五丈宽的航道。船到这里,必须顺流来个大转弯,勇敢而巧妙地冲破白河的激流巨浪,投到白河水的中心去,才能顺着主流,冲过险滩。如果掌舵不稳,投不上白河急流,就会被冲到险滩前的回水沱中,进退不得。即使投上了急流,一不小心或稍一花眼,船只也有被急浪打翻,或者冲撞在险滩礁石上的危险。从广元到蓬安几百里航道,这是一个最险恶的关口,过去这里不知打过多少船,吞噬过多少人的生命财产。船工们给它取了个名字,叫“难扶持”险滩。
老驾长郑培亮当了二十多年船工,经过无数的惊涛骇浪,二十多岁时,过“难扶持”险滩,他亲眼看到人们一次就从河里捞起一百多根桅杆,有一次还看到船工祝子云过滩时没有投上流,船触礁沉没,人也淹死了。解放后,他当驾长,每次驾船过滩都特别小心,枯水天气,他要停船涉水看看水的深浅;洪水天气,有时也要登岸先看水势。过滩的时候,他全神贯注掌稳舵,双眼紧盯住前面的河水,看明深浅、流向、速度。因此,三年来,他驾的船安全渡过了无数险滩,连年被评为安全模范。
这次过“难扶持”险滩,他更是小心又小心,拉空船行上水的时候,他就留神探测了航漕。启航时,他又和全体船工共同研究了过滩的办法。船离“难扶持”险滩还有一里远的地方,广元航管站设在这里的防险指挥部的滩师张永和,就在滩上用广播筒大声打招呼:“老郑啊,今天白河水大得很,要展把劲投上急流,打不得埋头,打了埋头就拿不起来呵!”郑培亮听了,马上吩咐船工们:“大家展劲扳桡,来个人帮舵,准备投急流!”
船工刘世连放下桡扁,跳上站板,站在郑培亮后面,紧紧地把住舵把。舱里的郑毛娃听到滩师和爸爸的喊声,也钻出舱来帮爸爸掌舵。
“毛娃,快回舱去,船要过滩了,危险!”郑培亮把儿子?喝回舱。
这时,船开始投白河水了。船工李玉仑喊起了号子:“加油干呵,往上冲……”十几个船工用尽全身之力扳动桡扁,郑培亮和刘世连曲起背展劲扳着舵,满船响起了“嘿着!嘿着”的雄壮有力的吼声,压倒了江水的咆哮。
毛娃看见爸爸和刘叔叔扳舵很吃力,忍不住又从舱里钻出来,站在舵把下的舱板上,抓住舵把上的绳子,展劲地帮助拉舵。郑培亮两眼全神贯注地盯着江水,根本没有看到毛娃从舱里出来。
船在江中,掌舵一人!
十几只桡扁紧张地翻动,有力地拍打着江水,推着船迅猛地冲进了白河急流。巨浪像无数奔腾的野马,疯狂地冲击着船舷。猛然“咔嚓”一声巨响,舵叶被急浪打飞了一大块。舵把猛地来了个九十度的大转弯,把郑培亮和刘世连打翻在舱板上。船失了舵,马上乱转起来。郑培亮连忙一个翻身跳起,抓住舵把。这时,河里突然传来“爸爸,救命!”的急促的呼救声。原来毛娃在急浪里,被舵把打下水去了。
“赶快救人!赶快救人!”船工们看见毛娃落水,都慌了手脚,无奈大家水性都不熟,在这急流巨浪处,谁也不敢跳下水去。郑培亮心里又急又痛。凭他三十多年穿江走海的本事,本来可以下河救起儿子,但这时由于船的后舵失灵,船被急流冲得摇摇摆摆,正向险滩撞去。在这紧急关头,郑培亮脑子里猛然闪过一个念头:船在江中,掌舵一人!国家把十几个船工、一只大船和几万元的货物交给我,船上十几个船工水性都不熟,船在急流险滩中,又飞了舵,我一丢手,船必然打坏,十几个人的生命和国家财产就都保不住了。不能呵不能!我不能只顾自己的儿子,把阶级弟兄的性命和国家财产置之不顾!
想到这里,郑培亮压下心中的焦急和悲痛,双手抓住舵把,斩钉截铁地吼道:“注意,救船要紧,莫管娃儿!”他立即命令几个人去扳前梢,以梢带舵,拼命把船往急流上抬。船还是正不过来,郑培亮又叫刘世连和刘兴福用两根桡扁架在船尾帮助后舵。这样,才逐渐把船身抬正,使船顺着航漕,一泻而下,冲过了“难扶持”险滩。
过滩后,水势仍急,船像一支离弦的箭,把落水的郑毛娃远远地丢在后面,沿途两岸不是滩,就是乱石,没法停船。船工们凭着机智勇敢,坚持以桨带舵,又安全地通过了龙爪湾、王马池、算钱栈、桂溪河等几道险关。就在当天下午,平安地到达下游八十里的剑阁复兴场。
船在复兴场靠岸后,郑培亮一面带着船工到处买木料修舵,一面给广元航管站打电话,报告木船出事和儿子落水的事情。
无论如何要找回来
广元航管站干部何胡德接到电话后,立即通知从广元到蓬安的大小船只,沿途注意搭救。他自己又亲自带三四个船工,驾了一只小船,沿江而下,打探毛娃的下落。
就在同一时刻,郑培亮船上的船工,举行了一个紧急会议。船工刘世连说:“郑驾长为了抢救我们全船人的生命和国家财产,不肯丢船去救娃儿,现在船脱险了,我们无论如何要想法把他的娃儿救回来!”“对,我们分头去找!”会后,船工伍家茂、敖文才等人马上沿江岸往上游走去,碰到一只船就打听:“看到过一个落水的娃儿没有?”有的回答:“没有看到。”有的说:“听说上游淹了一个娃儿,不晓得是不是毛娃。”
运盐的任务很紧,老驾长郑培亮认为水那么大,浪那么急,毛娃肯定没救了,再打听也是白白耽误时间。舵修好后,他把心一横,就对船工们说:“不用再打听了,走,把货运去再说。”于是船又启碇,一直开回蓬安。
郑毛娃落水的消息,早由从广元下来的另一只船的驾长任以民带回蓬安。毛娃的妈周玉莲正在江边担煤炭,听到这个噩耗,脚一软,就坐在地上大哭起来。邻近的船工家属都来安慰她,把她扶了回去。营山江轮木船运输合作社党支部书记梅智华和社主任祝继猛得了消息,也赶来安慰周玉莲。“江中来往船多,落水不见得就淹死了,我们一定负责给你打听到毛娃的下落。”祝继猛说完话,就三步当两步赶到江边,顺江向上游走了一点多钟,才碰到一只从广元下来的船,没有问到实信。第二天一早,他就坐汽车到广元找毛娃去了。
如果不是党和毛主席……
郑培亮的船安全驶回了蓬安港,办完了货物的交卸手续,郑培亮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家里走,他耳边还响着同志们的关怀和慰问。他边走边想,这次险滩飞舵,船救回来了,国家财产也没有受到损失,总算对得住党。当他想到毛娃,多好的一个娃娃呵!现在自己独自一人回家,怎样向老伴交代?他禁不住落下了眼泪。
“你这个老背时的,把娃儿给我丢到哪里去了,还我的毛娃来!”周玉莲见郑培亮一进门,就和他吵了起来。
“毛娃他妈,是毛娃不听话,他被舵把子打下水去了。”
“你就不晓得下河去救他,你这个老背时的……”周玉莲是深知老头子的水性的。
“船上有十几个人、十几万斤盐巴靠我掌舵呵!”郑培亮辩解道。
“你不晓得找个人帮你掌一下舵……”
“船在‘难扶持’险滩中间,舵叶都冲飞了,哪个敢来掌这个舵?船上有十几个人的性命,几万元的盐巴,十多个人水性都不好。为我一个娃儿落水我敢丢手?”
是啊,十几个人的性命,国家几万元钱财产,比一个娃儿更要紧。老伴似乎被这个道理说服了,一下开不起腔。她抽抽噎噎哭了好一阵,又说:“你不想一下,我们过去受过多少苦,盘大个娃儿多不容易啊!”说罢又伤心地哭了起来。
老伴这几句话像针一样刺在郑培亮心上,无限辛酸的往事,一幕幕勾上心来。
郑培亮出身贫农,九岁就给地主放羊割草,挨打受骂,十八岁就拉船,脚刨石头手扒沙,风里来雨里去的,辛苦了几十年,做的是牛马活,吃的是猪狗饭,打光棍到三十五岁才成家。自己拉船挣的钱连自己的嘴巴都糊不住,哪里顾得上养家?又怕国民党拉壮丁,经常不敢落屋。大娃儿郑朝良和毛娃,都是靠妻子周玉莲割草卖,打点合合米,扯些猪鼻孔,饱一顿饿一顿拖拉大的,两个娃儿都拖得皮包骨,几乎饿死。解放后,郑培亮入社后,先后担任队长、大队长和社管理委员,老伴也有了工作,大儿学会了打铁,毛娃也进了学校,还有三个娃儿也长得好,全家生活过得幸福。眼看毛娃就要成人得力了,淹死了是叫人心疼呵!但是,他又转念一想,如果不是党和毛主席,我们能够过这样幸福的生活吗?不说一个毛娃,就是十个毛娃,恐怕活不了一个……
想到这里,郑培亮尽量使自己心情平静下来,低声细语地劝慰老伴:“毛娃他妈,你要想宽些,想想过去的苦,看看今天的甜,不要忘记了党对我们的恩情呵……”
郑培亮的话突然被一个稚气的声音打断:“妈,你哭啥?我回来了。”老两口回头一看,只见他们的儿子毛娃,正兴冲冲地跨进门来。老两口一霎时都怔住了。周玉莲抬起老泪纵横的脸,凝视着儿子,嘴唇颤抖着说:“毛娃,你回来了,你是怎样回来的?快给妈说。”她一把将毛娃搂在怀里。
原来毛娃落水以后,就大喊爸爸救命,可是,浪涛声把他的声音淹没了。木船直往前奔。这孩子生长在江边,会几下“狗拨水”,他就游着水去赶船。谁知船投上急流,一镖就下了滩,转瞬就没了踪影。他被急流冲了两三里路,冲在左岸的一个回水沱里。他拼命想游出来,总游不出来,一连吃了几口水。他就拼命挣扎着,高声呼救。
正在危急的时刻,恰巧蓬安海轮木船运输合作社的主任冯正富驾着一只船下来了,他们听见回水沱里有人呼救,赶忙把船驶近,一看是郑毛娃,都大吃一惊。他们冒着危险,把船驶进了回水沱里,冯正富拿着篙竿,向毛娃伸过去。毛娃鼓足勇气,游过来抓住篙竿,他们就把他拖上了船。
毛娃上船以后,船工叔叔们都来慰问他,驾长陈玉赶忙脱下自己的衣服,给他把湿衣换下烤干,船工李德贵马上淘米煮饭给他吃。他们就这样把他一直护送回家。
1963.12.(附图片)
……在这紧急关头,郑培亮脑子里猛然闪过一个念头:船在江中,掌舵一人!李斛 插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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