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孕育、体验和再创造——访问上海几位连环画家的笔记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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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64-02-16
第4版()
专栏:

孕育、体验和再创造
——访问上海几位连环画家的笔记
马克
近年来,在党的文艺方针正确指导下,由于各出版单位的重视和连环画家们的不断努力,已出现了一大批优秀的连环画作品,使连环画这种艺术形式,逐渐地真正成为向群众进行爱国主义、社会主义和国际主义教育,普及科学文化知识的有力工具。笔者最近曾到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访问了去年荣获全国连环画创作一等和二等奖的赵宏本、顾炳鑫、贺友直、丁斌曾和韩和平等五位同志。从他们的创作实践和谈话中,可以使我们了解连环画创作中各种各样的探索和创造的甘苦。
生活的积累
生活,是一切艺术创作的源泉,对于连环画来说当然也不例外。尽管连环画创作都有一定的文字脚本为依据,但是要把那些用文字叙述的故事情节,变为一个个具体的生动可视的画面,进行绘画形象的再创造,作者必须要有丰富的生活积累。顾炳鑫同志在他长期从事连环画创作的过程中,深深地体会到了生活的重要。他说:“要经常深入生活,进行积累,这次不能用,下次就可能用得着,要把每次生活的积累联系起来。但深入生活不只是为了收集素材,更重要的是和群众打成一片,体会他们的思想感情,这样才能产生出非表现他们不可的创作冲动。”他在《渡江侦察记》中,所以能够比较成功地塑造出吴老贵和小马的英雄形象,就是因为他熟悉这样的人物,对他们有感情。吴老贵和小马都是农民出身的战士,一个沉着干练,一个灵活单纯,在战火中出生入死,机智勇敢,不怕困难的种种性格特征,顾炳鑫同志是根据自己深入部队生活,和过去较长时间在农村参加工作,这两方面的生活经验综合之后而创作出来的。贺友直也谈到了这一点,他说:“连环画的题材广泛,接触面多,既需要平时长期的生活积累,也需要根据一定题材的要求短期深入生活。”他画的《山乡巨变》为什么能让人感到内容充实,形象生动,甚至连山林、田野和村落都具有湘东的泥土气息呢?最根本的原因是他对于南方的农村生活有比较深厚的体验。他从小就生长在农村,熟悉农民的生活习惯和劳动。一九五八年他又下放到农村去劳动锻炼过,对农民的思想情感和性格特征有了更深的了解。为了这套连环画的创作,他曾先后两次到湖南农村去生活并具体地收集素材。同样,《铁道游击队》的创作之所以成功,也是不断深入生活的结果。作者们在创作之前,曾深入细致地研究了原著的每个章节,并从作家刘知侠那里了解到了丰富的素材。在创作的过程中又先后五次到山东去深入生活。他们访问过当年的英雄人物,研究过临城的车站,坐过微山湖的船,看过老游击队员的飞车表演等等。他们几乎走遍了当年铁道游击队活动的地区,进一步了解了当时斗争的历史背景和英勇事迹,对于具体人物形象的刻划和环境的描绘,也得到了丰富和充实,为这套画的创作打下了扎实的基础。
现实题材的作品需要深入生活,那么画历史题材的要不要生活呢?曾有人以为:画古装的嘛,研究一下古代的服装,找一些绘画来参考就行了,不深入生活同样可以创作。这看法是不全面的,且不说他忽视了深入生活改造思想的重要意义,仅以人物刻划而论,如果没有丰富的生活经验为根据,也很难在作品中站得起来。赵宏本以《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创作说明了这个问题。例如猪八戒的形象,就是作者在现实生活当中观察、研究和体验,然后根据故事内容的需要而创作的。他的性格有简单粗鲁、好胜要强、甚至滑稽可笑的一面,也有忠诚善良、天真朴实的一面,令人可信。
缺乏生活的作者,常常为画不出而苦恼;深入生活,有了丰富的积累,许多画面和形象常常会不期而至。《铁道游击队》的作者由于深入了生活,所以闭起眼来就能想到那些斗争情景,许多构图和情节处理便会自然产生。《山乡巨变》的作者也说画画困难的地方不在于想到画不到,而在于根本想不到。只有深入生活,对事物有了比较全面的了解才能够运用自如的创造。他说譬如对一个农民,你应该背得出来,他从早到晚都做些什么,怎么做,在做的过程中又可能想些什么,以及他待人接物的态度等,然后才可能从中选择你最需要的东西。但是,生活并不等于就是艺术。从生活到具体连环画的创作,还需要一个孕育、加工和艺术创造的过程。没有生活的作品,常常会出现概念化的毛病。但有了生活经验和丰富的素材,如果不善于取舍和概括,一味堆砌素材,就会产生自然主义的倾向。此外,在创作时既要重视直接生活的经验,也不要拒绝间接生活经验的借鉴。
人物的塑造
连环画主要是以鲜明的人物形象来吸引和教育读者的,所以衡量一本作品的成功与否,人物的塑造常常起着重要的作用。特别是那些根据文学名著改编的连环画,许多人物早为读者所熟悉,要在连环画中对这些人物进行再创造,更是一件艰巨的任务。
《山乡巨变》和《铁道游击队》都是根据同名小说编绘的,它们的内容和风格以及达到的成就都不同,但在人物塑造方面都提供了许多有益的经验。几位作者都强调指出,画之前首先必须要熟悉自己要画的人物,要用阶级的观点,进行一番分析、研究和归纳,既要找出不同阶级出身的人物共性,又要区别每个具体人物的性格特点。这样,在画的过程中感情才能爱憎分明,对先进的正面人物要热情的歌颂,对落后反动的人物要进行批判揭露,对于那些一时落后或者有严重缺点的人物,不能过分丑化他们的形象。只有这样,作者对人物真正动之于情,才可能诉之于形,动笔之前具体的形象才能在脑子里活跃起来。也只有这样,才能够赋予各种人物以恰当确切的外形,又能顺着故事情节发展的脉络去突出刻划不同人物的性格特征。
贺友直曾兴致勃勃地说过,“创作中最有兴趣的是人物塑造,但塑造人物不像数学有一定的公式,主要是以生活中的观察为依据,再以自己的认识和体会去想像。”他在《山乡巨变》中,就善于根据丰富的生活经验,去选取典型的动作和组织富有表现力的细节以及细腻的笔调去发掘人物内在的思想情感,紧紧把握情节发展和人物精神状态变化的关系,使作品增加感染力。作品中有这样几个例子:第一百八十三幅(见左下图)内容是表现陈先晋经过斗争决定入社,拿着土地证到乡政府碰见李月辉的场面。作者没有让李月辉坐在办公桌前去接待群众,而把他处理在劳动归来正提着水桶准备洗脚的瞬间。这样既能加强画面的生活情趣,给人以联想的余地,又能突出表现人物热爱劳动的品质和淳朴平易的作风。第二百○六幅内容是表现菊咬金不愿入社,和他老婆串通假装打架要离婚的情节。画中描绘了两人扭打的场面,菊咬金左手托着他老婆的手和头,右手平伸轻轻地向下打去,目的是做做样子,好给在场的干部刘雨生看,但这是假装的又舍不得真打,充分地表现了人物的内心活动,并且为后来群众揭穿他们这种做戏的行为作了伏笔,加强了画幅之间承前启后的连续性。第七十六和七十七两幅,都是表现刘雨生和他妻子张桂贞的关系的。作者并没有按照脚本说明,表现刘雨生“望着相当漂亮的妻子,忍不住哭了”或表现桂贞走后“他凄凄惶惶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因为用绘画来表现很容易损伤正面人物的形象。在第七十六幅中,作者通过刘雨生的面部表情和紧紧偎倚在他身边的孩子这一感人的细节,深刻生动地揭示了人物此时此地的内心活动:他既要坚持原则,但又不忍心拆散家庭的复杂感情。在第七十七幅中刘雨生根本没有出场。透过画面上那些稀疏的树梢,只看到桂贞抱着孩子拿着包袱远远的离去。含蓄有余,耐人遐想。
丁斌曾和韩和平在《铁道游击队》中,也比较成功地塑造了一系列有血有肉的人物。作者曾谈到这部连环画的战斗场面很多,人物不能画得太大,所以很强调通过“动作”说话。通过不同人物的动作特征,在故事情节发展当中,去表现他们的成长和多方面的性格。例如刘洪的豪爽、坚定,李正的细致、老练,彭亮的单纯、热情,鲁汉的憨直、粗犷等等都有明显的不同。刘洪和王强的性格和动作虽然有些接近,但由于身份和生活经历的不同,而又有所区别。这里,就着重的谈谈刘洪的形象塑造。刘洪是铁道游击队的队长,是这套作品的主要人物,从头到尾每一集都有他出场。因此如何结合故事情节的发展,通过他在不同时期、不同环境、不同地点、不同情况下的不同态度、反应和内心活动,从而去揭示他的性格特征,使他的个性在连续的画幅中逐步深化和树立起来,便成为一项重要的课题。作品中有这样两个例子:一个是在斗争的过程中表现人物复杂的性格特征。在艰苦严峻的生活与战斗中,刘洪有时善于细心机智的思考问题,有时也容易粗心火暴甚至鲁莽冲动。在第二集《飞车搞机枪》的第八幅到第十二幅中,可以看到他细心地和王强研究如何搞机枪的情节,特别是站在门口那一幅陷入思索的侧影,充分地表现他那种善于深思熟虑的神情。可是在第六集《苗庄血战》的第九十五幅开始,我们又看到他在目睹日本鬼子的暴行,愤怒之下如何不顾后果马上和敌人展开战斗的情景。前后两节恰成鲜明的对比,然而成功之处还在于作者在表现他沉静的时候没有忽视他容易冲动的情绪;在刻划他冲动的时候也没有忘记他仍有冷静的一面。从形象的描绘上具有说服力地把两者统一于一体,让人可以感觉到他思想发展的具体过程。另一个例子是通过刘洪和芳林嫂之间的联系,表现刘洪在革命斗争中不断得到锻炼和成长。如果说在第三集《夜袭临城》的第一百二十和一百二十一两幅中,刘洪对于和芳林嫂的离别还有一些难舍的个人情怀,那么在第十集《胜利路》的第六十六和一百一十九两幅中,刘洪对于芳林嫂的思念和抢救,却有着更深厚的阶级感情。
现实生活十分丰富,人物的性格也是多方面的,而且又是在不断地发展和成长中。因此,探索人物内心世界,把握人物外形特征的方法也应该是多种多样的,不能用固定的方法去处理。
形式的探索
随着连环画题材内容的不断丰富和扩大,它的形式和风格也必然会日益多样。诸如反映工农业生产建设的,描绘部队战斗或少年儿童生活的,以及表现科学幻想、神话传说、历史人物等等迥然不同的内容,就要求有相应的艺术形式去表现。即是同一类的题材,也常常会因作家和具体内容的不同,而出现各种不同的风格。例如《山乡巨变》、《创业史》和《李双双》,虽然都是反映农村生活和斗争的小说,但风格各不相同,有的调子明快简洁,有的笔调细腻深沉,有的则富有浓郁的喜剧色彩。因此,用连环画的形式进行再创造的时候,作者就需要去探索符合这些作品的表现形式和手法,以期达到珠联璧合的艺术效果。
《孙悟空三打白骨精》是一部神话题材的作品。因此在形式和具体画面的处理上,都应突出神话的气氛和色彩,而不能采用一般表现现实题材的办法。开始创作的时候,赵宏本和钱笑呆同志为此进行了许多考虑和研究。有人建议用动画的形式,也有人提出用装饰的手法,经过再三研究最后还是采用了他们所熟悉的线描,他们吸收了陈老莲、任渭长等画家的长处又结合着具体创作,进行了革新和创造。作品中采用了中国绘画的散点透视和焦点透视相结合的方法,和运用俯仰、远近、疏密各种变化丰富的构图,烘托出了开阔深邃而又变幻神奇的境界。那些怪石奇峰,野花异草的着意描绘,又增加了画面险峻的气氛。其他如用虚的点线来表现白骨精三变化身,用伏笔的手法处理孙悟空变金蟾大仙的情节等等,也都为这本作品增添了神奇的光彩。
《山乡巨变》在表现形式和风格方面,也经历了一段长时间的探索。为了和原著的内容与风格协调一致,作者曾先后作了四次大的修改。在领导和集体的热心帮助下,他研究了我国传统绘画中的白描和古典木刻插图,以及其他成功的连环画作品,从中吸收有益的营养,最后才取得了比较满意的效果。在作品的构图中作者还有意识的少用近景和特写,因而使画面的组织安排一般都比较完整饱满,层次分明,交代清楚,力求使写人、写事、写景、写情有机地结合在一起。这些做法都很适合于我国群众欣赏的习惯和要求。
《铁道游击队》的编绘形式,也比较重视群众欣赏的习惯和原著革命传奇的内容特色。从得奖的九集来看,相互连环,合拢来有头有尾,分开来又能单独成章。每一集都有中心的故事,有起伏变化,又有高潮余波,引人入胜。这套画描写黑夜战斗的场面很多,所以开始创作时作者想采用明暗的办法,可是用明暗的办法黑夜战斗的气氛虽然能得到一定的烘托,但是画面如果处理不好,就会影响人物形象的表现。后来他们从传统的戏曲和绘画中得到了启发,不用明暗而用单线勾勒也可以表现黑夜。这就需要依靠人物在黑暗中的动作特征,依靠月亮、手电、灯光和火焰等等表现或点明。在构图和景物描绘方面,为了尽量考虑到读者读后的效果,所以画面跳动不大,做到清楚、明朗、丰富、有看头。景物安排要有部分的也要有整体的。例如在第五集《飞虎队打冈村》中的临城车站,根据内容的需要对它的前后左右不同的方向都有了描绘。为了让读者能弄清车站环境和位置,最后还画了整个车站的全貌。
形式风格的探索和革新,是为了更好地表现作品的内容,也是为了更适合于时代和群众的要求。决不能为形式而形式,为风格而风格。前几年,曾有人过分追求构图变化,场面新奇,甚至在画面上只画半个脑袋或者两只脚。也有人为了追求气氛,讲究明暗对比,结果使人物的面目全非,背景也混淆不清。今天当大家对照这些反正两方面的情况时,就更感到端正创作态度,明确探索和革新的目的,对于提高创作的质量是多么的重要!
同全国各地许多有成就的连环画家一样,这五位同志在创作上得到了优异的成绩。这是他们不断努力的结果,也是党的关怀和集体帮助的结果。韩和平说得好,他说,“深入生活和具体创作的过程,也是个学习和改造的过程。我刚从美术学院毕业时,很不乐意画连环画,是出版社的领导和集体的帮助,使我认识到了美术普及工作的重要性。”有三十余年创作历史的老连环画家赵宏本同志,近年来也恢复了创作的青春。其他几位青年也都认为自己对连环画创作,还处于学习和摸索的阶段。他们都不满足于已有的成绩,现在又积极地投入了新的创作。他们都决心努力创作具有社会主义思想的现实题材的作品,把表现新人物的崇高革命品质和先进思想作为自己光荣的任务,力图不断提高作品的质量,以便更好地为工农兵服务。(附图片)
《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孙悟空回花果山后,剩下唐僧师徒三人,一路上真凄凉。
《山乡巨变》:陈先晋走进乡政府,对李月辉说:“我申请入社,这是我的土地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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