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1阅读
  • 0回复

让聋人听见伟大时代的声音——访我国首先应用镫骨摘除手术的姜泗长教授 [复制链接]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离线admin
 

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64-03-09
第3版()
专栏:

让聋人听见伟大时代的声音
——访我国首先应用镫骨摘除手术的姜泗长教授
王铁中
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耳鼻喉科,从一九六二年一月至今,应用精细复杂的镫骨摘除手术,治疗三十二位耳硬化症病人获得成功。有的人几十年听不到任何声音,现在的听觉恢复得和正常人一样了。这项手术的成功,为我国的耳科医疗技术打开了一个新的天地。
为了了解应用这项手术的详细经过,不久前我访问了这个医院耳鼻喉科主任姜泗长教授。教授房间中最引人注意的是书架上那些骨胳标本,大概不止三十具,由于长时期的抚摸,已经变成了铜色,闪着光泽。这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为什么珍藏这么多同样的标本呢?
第一次见到姜泗长教授,我提起那些头骨标本,他微笑着说:“这是花了好多年时间才搜集到的。所珍贵的是它们各有特点,没有一个头骨是完全相同的”,他取出两具放在桌上对我解释说,这两个耳蜗的位置和形态有这样和那样的区别,边说还边指点。说实在话,我没有弄得太懂,但却获得了这样一个有趣的知识:把听声音的器官剖开来看,关键部位细如毫发,微若针孔。而姜泗长教授多年来刻苦探求的就是从这里重开声音的通道。
教授继续向我讲述镫骨摘除手术的概况:人们听声音最关键的部位叫耳蜗,是在耳朵的最深层,感觉声音的神经末梢,密封在这个小蜗牛一样盘旋的骨管里,骨管的腰间有个小窗,上面镶着一块小芝麻粒似的骨板,这就是镫骨;镫骨外面连接着一套细小的听骨链,构成了一套精致的传声系统。镫骨本来像一支活塞,可以将外来声音造成的振动传达给听神经。可是耳硬化病人的镫骨却牢牢地固定在四周骨质上,失去了传导声音的作用。多少年来,医生们眼看着病害的所在却不敢在这里开刀,因为这是耳科手术的“禁区”。八十多年前,外国一些医生试图除去镫骨来治疗耳聋,结果都没有成功。有的病人作这种手术后,引起脑病而死亡。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在这里轻举妄动了。医生们只得避开这个险区,设法在另一段骨管上重新开窗,把原来的一套传声机构废弃不用,而直接利用新开窗洞通过的一丁点儿空气的声浪,获得有限的动力,使人感受到轻微的声音。当然用这种办法也总算在治疗耳病上进了一大步。姜泗长教授多年来给无数病人施行了内耳开窗的手术,他把这种手术做得很好,许多病人赞佩他的医术,从千里以外赶来请他医治。
要寻找一条恢复听力最好的道路,除了从镫骨入手别的办法是没有的,然而这就是耳科医学上吓人的“禁区”所在。这样做,“是不是可以使聋了的耳朵完全恢复得像正常人的一样呢?”不知多少人这样问过他,对他抱过希望。解放后不久,一位耳聋的解放军师政委,来找姜泗长教授。这位政委的耳朵在解放战争期间受过炮震,逐渐听对面说话都感到困难。很长一段时间,他凭眼睛、凭感觉指挥部队作战。一次,他随部队攻上山坡,突然遇到敌人隐蔽的机枪从侧方猛扫,战士们迅速卧倒了,可是他什么也听不到,独个暴露在敌人火力下面,幸亏通讯员从身后跑来,把他按倒,才避免了无谓的牺牲。姜泗长教授听过各种各样病人的陈述,可是直接听到在革命战争中,一位军人失去听力而造成生命威胁的事还是第一次。这件事深深地打动了他,决心尽一切力量帮助聋人恢复听力。能不能突破“禁区”?这个思想三番五次地在他的心中犹豫起来,这个思想给教授以力量,给他在决心恢复聋人听力的事业上提出了一个严肃的课题。
镫骨摘除手术——这是世界耳科医学上一个尖端的课题。姜泗长教授的脑子里时刻不离这个课题。为了要解决这个课题,他努力地学习理论知识,准备实验的条件。一九五九年,国际文献上报道了一些外国科学家和医生,正在借助于特殊器械设备试行对耳硬化病人施行镫骨摘除术,这个消息多么令人兴奋啊!但是文献资料并不能给他提供现成的完整的手术方法。当时这个耳鼻喉科只有普通的手术器具,依靠什么来进行试验呢?如果把必须增添的器具一件件列出来,把可能遇到的各种困难一桩桩写上去,要开一张很长很长的单子。不,不能这样。姜泗长教授决定从现有条件出发,带领两名主治医生李琦和田钟瑞结合临床治疗,着手新技术的研究和试验。最初的实验室是十分简陋的,但就在这里,他们为赶上世界先进技术水平迈出了第一步。
实践证明,研究实验的过程也就是学习的过程。他们一遍又一遍地从表皮直到各层组织上,复习解剖的基本技术;从整个头骨标本上把内耳部分剥下来,用锉刀磨成完整的标本。为争取零碎时间进行研究工作,他们常常把锉刀揣在身边,一有空就动起手来。
当扫清了技术上的外围阵地之后,需要接触镫骨的时候,最突出的困难是眼睛不够使用了。因为打开的内耳腔不过像钢笔杆那么粗,而镫骨又小得和一颗芝麻一样,它的旁边紧挨着一条细如发丝似的面神经,手术刀的锋刃万一碰伤它,就可能使病人嘴眼歪斜,舌头瘫痪,严重的永远也恢复不了。因此,操作活动被限制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靠肉眼是没法子工作的,必须使用放大十几倍的显微镜。在镜下操作就好像自己照着镜子理发一样,常常欲西而东,有劲使不到正地方。开始用显微镜做手术实验的时候,眼睛明明看到一分,实际上只有几毫。有句古话说“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在这里真一点也不夸张啊!为了适应显微镜下操作,他们不间断地利用标本反复练习,直到纯熟自如的程度。
这一关过去了,打开镫骨的问题仍然没有解决。因为原有的手术刀、手术针拿到显微镜下一看既厚又粗,怎么能在芝麻大小的镫骨上精雕细刻呢?外国文献中刊印着一些特制精细器械的图片,有刀有针,还有极小的钻和锯。可是画饼充不了饥,怎样能获得这些精细灵巧的手术器具呢?这时,党支部书记给他们对症开了一副药方,建议大家读一读毛主席写的《愚公移山》这篇文章。主席的话,仿佛在姜泗长教授耳边回响,句句话好像针对着他们正在进行的实验工作说的,顿时觉得心胸豁亮了。“我们要自己做出器械来,不能让依靠外国的思想束缚了自己的手脚”,——他默默地下定决心,并且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的充满自信。
李琦和田钟瑞同志找来一些废旧器械,在教授指导下动起手来,磨的磨,锉的锉……。要把几寸长的钢针磨细是很难办的,用力小了磨不动,力气稍大一点就断成几截,经过几次失败,才摸着点门道,总算磨得差不多了,可是拿到显微镜下一看还是粗细不匀,于是他们干脆把显微镜架在磨石上一点一点地细心磨锉。这真是名副其实的“铁杵磨成针”啊!钢铁再硬也拼不过有心人的意志,不多久各种形状的针钩和一种带槽的钳子都做成了。这些器具凭肉眼是看不出有什么奥妙的,若是把它们放在显微镜下观察,一定会令人吃惊,更不可能想像这些器械会是医生们自己动手做出来的。
人的耳朵构造是很复杂的,他们在做第一次手术之前就要准备好对付一切意外的变化。在临床应用这种新手术前的那些日子,他们更加紧张地工作,常常到深夜十二点钟以后才去休息。像战士在发起冲锋前,最后擦拭一遍心爱的武器时的心情,姜泗长教授和他的助手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
一九六二年一月十三日,姜泗长教授成功地完成了我国第一例镫骨摘除手术。手术室里完全不像往常那样灯火通明,只有显微镜下一束亮光,聚射到病人耳内深部,反射出来少许微光,隐隐约约衬托出姜泗长教授紧俯在镜旁的身影,教授把自己磨成的细针放在光亮下看了一会,满意地笑了,于是迅速地进行手术……,站在一旁的人很难看出他手指的细微动作。这种情景,使人联想到在米粒般的象牙块上雕出彩画的绝艺。如果说同一般艺术家有不同的地方,这就是完完全全按照科学规则进行操作。
做完手术后,姜泗长教授的心情,甚至比病人更急切。第一周,第二周过去了,第三周病人时时皱起眉头,对护士说:“为什么关门的声音、食堂里的碗筷声这么大,震得人难过呀!”这是句平平常常的话,但是它出自一个久聋病人的口,因此变成了对耳科医生最大的称赞和最高的奖赏。姜泗长教授一刀打破了聋人十多年的寂静,把聋人领进了充满伟大时代声音的新境界,这真使人心头抑制不住地高兴啊!
姜泗长教授谈得更多的是他的学生李琦和田钟瑞,这两位年青的助手已经能独立地掌握这项世界上最新的耳科医疗手术。新生一代技术力量的成长,使教授自豪地说:他们甚至于比我的手术做得更好,田钟瑞不断钻研改进手术方法,在过去的基础上又提高了一步。仅仅两年间,我们一个医院能做这种手术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人了。
当我问教授今后有什么具体的研究计划时,他回答说:“怎么说呢,前些时候有位老朋友也这样问过我,我就指着这些年青的医师们对他说,他们做出来的成绩也就是我的计划。”我点点头表示懂得了他这一句语重心长的回答。
快速回复
限200 字节
 
上一个 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