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鞋又一双鞋 [复制链接]

第6版()
专栏：

一双鞋又一双鞋
符胜歌
一个月黑云低的夜晚。部队沿着公路一直向东走着。单从那紧张而有节奏的脚步声里，就能听出颗颗兴奋的心在跳动。怎么能不高兴呢？是山路，又是漆黑的夜，可八十里负重急行军，却能比上级要求提前九十四分钟到达目的地。此刻，部队正沿着弯曲的公路向山顶爬去，走着最后一段路程。一到山顶，天就亮了。队伍里顿时响起歌声，此起彼伏，十分嘹亮。
走在连队后边的指导员清癯［qú 渠］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微笑。他在想，这是一群多么可爱的战士啊！简直是一团火，站在他们身边，就觉得热烘烘的。听，这行进的脚步声多么稳健，扎实，坚定！正想着，突然他发现了什么——啊，血迹！他忙低下头看，确是血迹。他站住了：这一路只有战士们走过，哪儿来的血迹呢？他急急赶上队伍，队伍里歌声不断，小伙子们个个精神抖擞，没有发现一点变化。他又快走几步，到队伍的前边看，地上却没有发现一点血迹，他断定这血迹是自己连队留下的。他站在路旁继续观察着，观察着。这次他意外发现七班机枪手外号叫“大洋马”的高宏成，裤子比平日长了一截。高宏成是高个儿，平时两条裤腿像两盏灯笼一样高吊着；可是今天他的裤子变长了，竟然长到把鞋子都盖上了。他想这里边一定有问题，于是，高声喊道：“七班战士高宏成出列。”
高宏成扛着机枪走出行列。指导员走到他跟前，弯下腰把裤脚向上一提，这一下秘密被发现了。原来高宏成赤着两只脚，有一只脚已被荆棘、石块磨破了。
“鞋呢？”指导员问。
高宏成咧开大嘴嘿嘿地笑起来说：“它呀，开小差了。”
“嘿、嘿、嘿，还笑呢！”指导员把卫生员找来，让卫生员给高宏成把脚包扎起来，随后又把自己脚上的鞋脱下来，递给高宏成说：“四十二号，你穿上正合适。”
高宏成为难地说：“指导员，你……”
“快穿上吧。”
高宏成还想说点什么，可是指导员先开口了“服从命令。”然后指指高宏成说：“行了，不要打掩护了，快把裤子往高提提吧，要不裤脚就要扫地了。”说完之后，他扛起高宏成的机枪，扭头就追队伍去了。
高宏成站起来看看自己勒在胯骨上的腰带，忍不住笑起来。他穿上指导员给他的鞋子，也立刻大踏步地追队伍去了。
当天晚饭后，七班长在汇报班里行军中的好人好事时，首先提出高宏成的名字。他说：“昨晚部队行军过山涧时，班里新战士大陈一跤把鞋摔掉了一只，高宏成就悄悄把自己的鞋脱下给他穿上……”听到这，伏在桌上记录的指导员抬起头来。他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显得更加明亮。他清癯的脸上又一次浮现出一丝不易被人发现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