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演钱二嫂 [复制链接]

第6版()
专栏：

我演钱二嫂 童芷苓
我在《送肥记》里扮演钱二嫂。根据剧本的规定，她是个农村妇女，勤劳爽利，但有些自私自利，而且十分泼辣，连丈夫钱二哥都有点怕她。她的性格是比较外露的，她在戏里的思想行动很容易引起戏剧效果，一般地说，演员把她演“活”是不难的。但我体会到越是扮演这种类型的人物，越得要注意表演分寸。表演分寸不是凭空而来的，它决定于演员对剧中人的理解。在传统剧里扮演花旦角色或泼辣旦角色，表演稍许有点过火关系还不大，演现代剧就不行。扮演现代人物必须从阶级分析观点出发，来掌握表演分寸，否则就不可能达到“团结人民、教育人民、打击敌人、消灭敌人”的要求。钱二嫂有自私的一面，也有勤劳的一面，更重要的一点，她是解放后的翻身农民，公社化给她带来了切身的好处，她和集体道路是没有根本利害冲突的。她的自私自利思想只要经过耐心说服，是会改正的。我觉得在舞台上不能抹煞她的勤劳朴实的本质，不能过分强调她的缺点而加以嘲弄耍笑，更不能把她丑化，演成女二流子。我是用批判的态度来演她，通过喜剧性的处理手法，使观众发出善意的、希望她改正缺点的笑声。
对人物进行分析是一回事，通过演技把她在舞台上体现出来又是一回事。京剧有一套完整的表演程式，但它根植于古代生活，用它来表现现代生活，不加以革新创造是不行的。比如，京剧讲究出场和“亮相”，如果演钱二嫂也用花旦的“碎步”出场，再一掏腿“亮相”，那岂不成了《拾玉镯》的孙玉姣？所以，从出场“亮相”起就给我提出了新的要求。我现在演出，是大步走上，两条臂膀大甩；出场后是准备开门抬肥去浇自留地，但又怕遇见熟人，于是一按门闩，听听外面有人没有，在一按门闩时来一个停顿，侧耳细听，这就算是“亮相”。通过大摆大扭的台步表现她的勤劳爽利的特点，以按门谛听的“亮相”来体现她的自私的心事。
我们最初演出《送肥记》，在唱腔上是用老戏《探亲家》的“银纽丝”作为基调，几回演下来，觉得太单调，便又全部改用京剧的板腔。不可否认，京剧唱腔有很高的技巧，但也不能不看到由于它的格律比较凝固，对表现思想感情比古人丰富得多的现代人物是有很大限制的。我们通过《送肥记》对京剧唱腔和唱法作了一些改革的尝试。比如钱二嫂一上场时的那段唱，基本旋律是“西皮原板”，但又不受“西皮原板”的板眼束缚，采取连说带唱的办法，而且有两个地方还把生活语气和唱腔揉合起来：一处是在“小日子越过越富裕”中安排了一个笑声，这是表现她想起当前的好日子时的情不自禁的一笑；一处是在“有人说我自私自利”的后面加了一个“哎哟！”的叫声，再接唱“多浇点自留地可有个啥稀奇”，这是表现她对人家的批评抱着无所谓的态度。经过这样的安排，我唱起来，觉着比唱老腔要舒服些。
京剧演现代剧，不仅要像现代生活，而且要像京剧，这是一个普通的道理；但作到像京剧，首先要服从内容的要求，绝不能不管内容，为了“像”而“像”。本来我们想在钱二嫂转变时安一段唱，来发挥一下京剧的唱功。后来我们考虑到在这里安唱不妥当，因为戏发展到这里已近尾声，话已经说光了，再要加唱，内容无非是让她检讨一通，反而拖沓蛇足。我们再三研究，便作了这样的处理：她经过赵大妈的启发，明白了自己的不是，难为情地、慢慢地走向那桶肥料，拿起扁担叫钱二哥来抬，钱二哥站着不动，并说：“往右哇？”她瞪了他一眼，故意扬声地说：“往左！”——只用这两个字把她的转变点明，似乎也就够了。
通过这个戏的演出，我在读台词方面也有了一些新的体会。过去在老戏中的念白讲究韵味，往往对词意不求甚解，演现代剧的要求就严格得多了，同样一句话，要根据不同的时间、地点、对象来分别对待，不能“一道汤”。剧本规定她有好几处“骂”丈夫为“死人”，我试着作了不同的处理，企图通过声音语气的变化，表现她的四种不同的情绪。第一次，夫妻二人在肥料浇大田还是浇自留地的问题上发生争执，她认为丈夫太不听话了，有点生气，于是叉腰怒眉骂他“死人”，语气要重一点。第二次，夫妻抬着肥，一个往左，一个往右，在左右拉扯之下，钱二嫂不留神跌坐于地，她“死人”冲口而出，这是嗔怪丈夫，要自言自语地。第三次，丈夫拿砸破锅的事情来启发她，使她明白了“锅里有，碗里才有”的道理，她很惭愧，但当知道砸锅是假的时候，她很尴尬地骂丈夫“死人”，要轻声地。第四次，她受到赵大妈新旧社会对比的教育，对自己的自私行为有点后悔了，便有意把肥料抬往大田，丈夫却触她霉头地主张往自留地里抬，她想：“到这会儿你还取笑我！”便带点急于申辩的意思骂丈夫“死人”，但声音不是太大。如果不把这几个“死人”区别开来，就会把钱二嫂演得过于凶恶，戏也就平淡了。
我演现代剧，还只是在学习、摸索的阶段，以上所谈几点粗浅的体会很不成熟；但在党的教导下使我明确了方向，我一定在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为社会主义经济基础服务这条大道上奋勇前进！
（吕　健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