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琵琶鬼　今朝向阳花 [复制链接]

第6版()
专栏：兄弟民族新歌

昔日琵琶鬼　今朝向阳花
陈贵培
西双版纳的冬天也是风光明丽、鸟语花香的。在一个晴朗的日子里，我们来到了曼回村。当我们走到这个隐没在山凹中的村寨时，首先映入我们眼底的便是一片向日葵。它们象金色的波浪似地围绕在村寨的四周。我们先来到社长的住所。社长是一位五十开外的老人。他知道我们的来意以后，便爽朗地笑着说：“我们七十四户人家，过去都是被头人从村寨里赶出来的琵琶鬼。我们有着同样不幸的遭遇。无论你们访问哪一家哪一户，都能说出我们曼回村人的苦情。”
接着，他便说起了曼回村人痛苦的过去。这些人的房舍被头人烧毁了，财产被头人掠夺了，只能赤手空拳地逃了出来，到处流浪，后来大家逐渐聚集到这山凹里来了，在这儿搭起了遮蔽风雨的窝铺，栽种了五谷，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人们常常要冒着生命的危险，乘着街期，偷偷地带着农产品，披着毯子蒙着面孔到市场上，换回些必需的用品，因为若要被人发现是琵琶鬼寨来的人，就有被活活烧死的危险。自从党的光辉照亮了茫茫的森林，人们才重建了幸福的家园。附近各族人民才和他们交往，攀亲，通婚。几年来，这个村寨处处呈现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因为这里栽种了许多向日葵，所以人们都爱称它为葵花村。
说着说着，太阳已经西斜了。社长约我们明天去参加米玉金家的贺新房典礼，顺便了解她家的情况。
第二天中午，我们便和社长一起到米玉金家去。上楼以后，只见客人们都围着篾桌坐下。每个篾桌的边上燃满了熠熠耀眼的蜡条。客人一边喝着酒，一边聆听着赞哈（歌手）唱的新生活的赞歌。在这宽大的客厅里，一切陈设都是傣族形式的，只有火塘边上供佛的神台不见了。在这个位置上端端正正地挂着一张毛主席的画象。米玉金从人群中走出来殷勤地接待我们。社长指着她说：“这是我们森林里第一只金色的孔雀——曼回村妇女委员米玉金。”她合着掌，向我们致谢着说：“对不起，同志们！古老的贺新屋的仪式已经举行过了，只好多敬你们几碗自己烤的甜酒。”社长随着站了起来，扬了扬手，人们立即静了下来。“兄弟姐妹们：我们曼回村的傣家，托毛主席共产党的福，年年获得了丰收，户户盖了瓦竹楼；可是年青的一代，还不知道我们这欢乐的村寨是怎样从地狱中度到天堂，也还不知道在这片土地上浸透过父母多少血泪。为了让我们不要忘记过去，我提议：在今天米玉金贺新屋的时刻，不再唱述那些古老的祝词，而由主人用我们傣家特有的唱法，唱一唱她是怎样到这个村庄来的，好不好？”一时人群中掀起一阵又一阵“水”“水”的欢呼声！
米玉金在人们的要求下站了起来，脸上泛起一片红云。歌手吹起低沉的乐器为她伴唱。她的眼泪象珍珠一般滚了下来：“提起我们曼回村人过去的遭遇呵，花朵听了会垂下头，小草听了泪汪汪！记得二十五年前，我还是一个十多岁的姑娘，和父母居住在曼斤（花园）村，耕田种地，一家人过得很欢畅。村里的人常说我生得象粉团花一样好看，缅桂花也没有我芬芳。多少小伙子每天绕着我纺线的火塘，有的把香甜的芒果带来给我尝，有的把鲜花插在我发髻上。贪花的粉蝶令人讨厌，勤劳的蜜蜂使我喜欢，我便爱上了村里最穷苦的康朗香。从此，砍柴我们同在一架山上，拿鱼便同下澜沧江。不料幸福的时光是这样短暂，一个风雨的夜晚，我正在火塘边绣着嫁妆，只听得一阵马铃声响，波朗（专为傣族统治阶级收捐派款的官）便把大马拴在我家门上。他象一个魔鬼蹲在我的身旁：‘姑娘呵！姑娘！你象宝石一样漂亮。我家里虽然有三个婆娘，但一个都不在我心上。你到了我家里，让你管金银，让你管谷仓。’我一听到他的话，眼睛里闪着火光，‘我的心呀！早就许给那最穷苦的康朗香，他虽穷得象鸟雀没有一个窝，但蓝色的天空却比你家高楼宽广。’波朗一怒冲出了村庄。从此灾难便飘进我家的竹窗。头人硬说我爹要造反，深夜把他绑起押送去领主住着的地方。第二天，可怜的康朗香又被头人杀了丢进澜沧江。阿妈和我伤心得吃不下饭喝不下汤。汩汩［gǔ古］奔流的眼泪打得楼板响。又一天夜晚，波朗这只吃人的野兽，带着村里的头人和一群狗腿，鸣着锣举着火把，冲到我家竹楼上。他硬说我和阿妈是吃人魂魄的琵琶鬼，要把我们赶出村庄。他们当场分了我家的牛和马，又放火烧了我家楼房。阿妈！我那可怜的阿妈，就被无情的烈火活活埋葬。一个老年的邻居，背起我跑进茫茫的森林，我才逃脱了波朗的魔掌。我失去了亲人失去了家，饿了只好把野果树叶吞下。不久我到了曼回村这个小山凹，这里只有四户人家。单身的岩叠看到我可怜，把我拉到窝铺里，左手拿出糯米饭，右手端出茶（傣族最尊敬的礼节）。悲惨的遭遇把我们的心紧紧地联在一起，从此我住在他的家。我们四家人对苍天发誓：不论被任何头人赶来的琵琶鬼，我们都要设法把他们收下。从此一年来几个，几个成几家，渐渐地就有了许多人家。头人便把曼回村叫做琵琶鬼寨，从此行人绝迹个个害怕。我们就这样把血泪浸透了这个山凹，苦难把我们深深摧压。一九四九年太阳照亮了祖国的大地，曼回村的竹楼上第一次透进了温暖的阳光，恩人毛主席、救星共产党派来了工作组，把我们从地狱里引向天堂。工作组象我们的亲人一样，他们发放政府的救济粮，又贷给我们耕牛帮助我们发展了生产。人民公社这座金桥，更把我们贫穷的面貌扫光，家家盖新房，户户养牛马，吃水不忘挖井人，曼回村的人民永远象葵花朝着太阳开放。”
听完米玉金长长的歌，大家都忍不住流下泪来。
这时社长又站起来说道：“乡亲们！米玉金把我们每个人心里的话都说了。这是米玉金的家史，但也是曼回村的村史。我们想到了悲惨的过去，更要热爱幸福的今天。我们应该积极响应党的各项号召，努力搞好生产，永远保持葵花村的光荣称号。”这时悠扬的笛声响起来了，一群象仙女一样婀娜多姿的傣族姑娘，端着各色蔬菜送到客人面前。随后又进来七八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每人端着一碗甜酒，来到我们面前，合着掌向北京客人说道：“来自太阳居住地方的客人呵！请接受我们傣家的祝福吧！感谢党，感谢毛主席，感谢汉族老大哥对我们的帮助。没有党没有毛主席，我们曼回村人的碗里不会有香甜的美酒。为了表示我们全村人的心意，请快干杯吧！”这时，附近隐约在椰子林中的竹楼里，到处传来留声机里“东方红，太阳升”的歌曲，一幅新农村的丰貌呈现在我们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