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岁袄 [复制链接]

第2版()
专栏：

百岁袄
李标玉
王大妈给她的最小的儿子、读中学的小林子穿上了崭新的卡叽布衣服，小林子喜得直笑，王大妈也高兴。可是她很快收敛了笑容，又拿出了一件破得不能再破的小棉袄对小林子说：“孩子，穿上新的，可不要忘了旧的。”
王大妈是安徽省舒城县石岗公社宋圩大队马庄生产队的贫农社员。她对我们几个从城里来参加劳动锻炼的青年真是再好没有了，又怕我们累着，又怕我们饿着。
据王大妈说：那件破得鱼网似的小棉袄已经一百多年了，小林子穿过，小林子的哥哥、姐姐都穿过。这件小棉袄在落到王大妈家以前已经经历过好几个朝代，好几个贫雇农的家庭，好几代人穿过。它那发黑的烂棉花里浸渍过多少人的眼泪啊。
那是一九三九年冬天，当王大妈、王大妈的丈夫王子胜和他们的大闺女、大儿子等一家几口又饿又冻的时候，他们的邻居雇农何登绕把仅剩的三升米分了一半送来，又从孩子身上脱下这件破棉袄送来了。何家也苦，当时王子胜执意不收这件棉袄，何家见孩子冻得实在可怜硬要送，王子胜只得收下。那些年，日伪军下乡扫荡时，王大妈的大闺女就穿这件破棉袄跑反；大儿子也穿它讨过饭。一九四五年小林子生下来，它已经破得象鱼网一样，就包了小林子。何家送来的时候，人们已经认不出这件破棉袄的本来面目了。原来它是一件大人穿的印花蓝布的棉背心，何家接上两只袖变成小棉袄的。
原来这件小棉袄的前身棉背心是何登绕的已故的岳母杨凤英的嫁妆，是一八九○年杨凤英出嫁时她母亲给她的。这件棉背心在成为嫁妆前，杨凤英的母亲已经穿过三十年。杨家也是雇农，穷得什么也没有。杨凤英出嫁时，她母亲眼泪汪汪地告诉她，我没有别的陪送你，把这件旧背心穿去吧。
一九一八年杨凤英又当姥姥了。那年，她的女儿王爱兰也就是何登绕的老婆生第一个孩子。生下来没有布包裹，杨凤英就把这件背心给了女儿。这件棉背心在何家，后来才接上了两只袖，何登绕的几个女儿，几个儿子都穿过。破了补，补了破，最初的印花蓝布早就看不出来了。它经历了一百多年，先后给十几个衣不蔽体的大人和孩子保过暖。现在，最初穿它的两代人已经死了，何登绕老汉已经六十五岁了，王大妈也五十五岁了，穷人已经翻身有新衣服穿了。但是，不管它破得怎么难看，王大妈和许多人仍然非常爱惜它。因为它是旧时代雇贫农民受苦受难的见证。　（新华社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