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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条心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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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65-01-10
第6版()
专栏:·老贫农的故事·

同一条心
李井常
我到大滩生产队驻队工作。当队长把我安排在饲养室里住时,我心里不大乐意,提出意见说:“我这回下来,领导上千叮咛万嘱咐,要和贫下中农做到四同——同吃、同住、同劳动、同商量。你不叫我住到贫下中农家,不是缺了一同嘛!”
队长笑呵呵地把我脊背一拍,说:“我的同志,请你放心吧,半同也缺不了。饲养员就是响当当的老贫农。和他住到一块,还能增加一同呢。”
“哪一同?”我不解地问。
“明人不必细说,我先不点破,你自己体会去吧!”他把我的行李卷朝大炕上一撂,就噔噔噔地走了,把我一个人装在闷葫芦里。
牲口都下地去了,饲养员也不知哪儿去了,饲养室里冷清清的。我该做点什么呢?挑水吧,水缸里满满的;扫地吧,地上寻不见一根草一蛋土;垫圈吧,圈垫得干干的;刷洗牲口槽吧,槽里比用抹布抹的还干净。我实在无啥可做,只好背上手在饲养室转悠,熟悉熟悉这个新环境。这时我才发现两边槽柱上写了这样一副对联:着意饲养牛马壮,同心革命浪潮高。
我正在琢磨这副对联的意思时,门外一脚踏进来个背草的人。他三两步迈到铡刀跟前,把草捆甩下来。我这才看清他是个须发半白、年约六十多岁的老人。
我猜想他一定就是饲养员了,连忙和他招呼:“老叔,你割草去啦?割的真多!”
他边掏手巾擦汗边说:“不多不多。”说着又问我:“你是来咱队工作的吧?来,先抓你个差,给咱压铡把。”我把袖子一挽,正要走过去跟他一起干活,猛然从门外跑进来个小女孩,一进门就扯开尖嗓子喊叫:“爷爷,咱村来了个工作同志,队长叫和你住下。噢,不就是这位同志吗?”她把我一指,一扭头看见新割的草,又叫了起来:“啊!这多的蚂蚱菜,拣些回去做蚂蚱菜馍,蘸蒜水吃,可香啦。”她边说边蹲下来在草堆上挑拣。
“住手!”老人猛然喊了一声,“这是集体的,一片叶叶一枝秆秆也不准动。小丫头,你还是红领巾呢,咋连这道理也不懂?”
小女孩红着脸站了起来,低着头说:“爷爷,我错了?”说完,悄悄地走了。
这老头儿办事真是公私分明,我打心眼里佩服他。于是我一面跟他干活,一面跟他拉呱:“您老贵姓?”
“姓王,叫王人。”
“是仁义的仁吧?”
“不,是这个人。”他停下入草,把两手的食指搭在一起比了个“人”字。
我一听不由得哈哈笑起来,真是个怪名字。叫人,谁还不是人?
“同志,你可别笑。”老人正正经经地说:“旧社会咱就不叫人,人家把咱叫狗。我当了整整四十五年的狗。”
“这话咋说哩?”我觉得奇怪。
“我娘生我的那天,地主白眼狼家撵兔的细狗也下了一窝崽。狗地主说人奶奶狗灵,跑得快,硬要我娘给他奶那一窝狗。我爹刚说了半个不字,狗地主白眼狼眼一瞪:‘不奶也行,把欠的账还清,把种的地放下,马上给我滚!’有啥办法哩?头顶人家天,脚踩人家地,我娘只好给狗当奶妈,而我却吃的是稀面糊糊!人家说我和狗成了同胞兄弟,所以把我也叫狗!毛主席共产党来了,世道变了,土改那年给我分地又分房,工作同志填发土地证的时候问我叫啥名字,一下把我问住了,说叫狗吧,咱明明是个人!我就给工作同志说:‘我叫人,叫王人!’从此我取名叫王人。”
听了老人这一段伤心史,我禁不住流下泪来。老人却哈哈笑着,拍拍我的肩头说:“难过啥呢,同志!今天咱们不是过上好日子了吗?只要不忘过去受的苦就好。”
吃过午饭,生产队套牲口犁地。我犁地也不外行,就自告奋勇背了一张犁,要和大家一道犁地去。
牲口一个个膘肥溜圆,牛欢马叫。王大叔把一条大黄牛亲自给我套上,把犁的深浅给我定好,又捉住犁拐告诉我犁地的诀窍。
我见大伙都走得好远了,有点不耐烦地说:“我是庄户门里出身,不学自会三分,犁地的活儿你不用多叮咛!”
他把鞭子递到我手里,说:“会了就好,我也不多噜?了,大黄牛的性子急,你可不敢打它,只要用鞭子扬一扬,吓着些就走得飞快飞快的。”
我把牛?到地里,见大伙已经犁了半畛地,心里一急,把王大叔叮咛的话忘得干干净净。“叭叭”顺手抽了牛两爆花鞭子。牛出溜溜小跑开了,土哗哗哗冒的多高,我心里很欢快,口里哼起小曲儿来。
下午收犁回来,走到饲养室门外,见王大叔早等在那里,一个牲口一个牲口进行检查:看看身上有没有鞭痕,摸摸身上出没出汗水,拉上转几圈看步眼咋样,……检查到我?的大黄牛,他就象爆发了的火山,眼睁的象烧酒盅子,声气大的象雷吼:“你想吃牛肉咋的,把牛打成这样子!亏你还是庄户人家出身呢,咋这样不爱惜牲口?!”
我一看这情景,才知道闯下大祸了,连忙承认错误。王大叔听了没再说什么,只低着头不住抽烟生闷气。
我在饲养室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想找个事情做做,赎赎不是,慌忙中一眼看见墙上挂的猎枪,赶紧取下来背上从后门溜出去,一个人到地里看包谷。
天已经麻麻黑,晚归的鸦群从头上掠过,月牙儿从东方升起。包谷长得葱葱茏茏,就象青竹林一样。我在地头蹲下来,看有什么害人虫来糟践庄稼。
“唰啦唰啦……”包谷地里一阵响动。
我借着月光顺包谷行子一看,有个小狗大的啥家伙,在东窜西窜,把包谷秆压倒不少。我一举手,“叭”的放了一枪,那家伙吱啦一声应枪声而倒。我跑进地里拾起来一看,原来是一只肥大的狗獾。我高兴得几乎跳起来,背上獾就往回跑。给田禾除了一大害,王大叔该不会再生我的气了吧?
来到饲养室,只见王大叔站在被我打的大黄牛头前,给它揉鞭伤,看它吃草。我孩子气的猛不防把死獾向他脸前一晃:“你看这是啥?”
“哟!这大个獾,哪来的?”他显然气已消了。
我说:“我去看包谷,在包谷地里打住的。快寻家伙杀了煮来吃,獾肉又细又香,我请你的客。”
“你别请我的客了,干脆送给我。”他一把从我手里把獾抢过去。
“送给你?”
“嗯,送给咱队上。獾肉窝成油,夏天治牲口毛病好极了,是个单方妙药。我承你的情。”
“好好好,那咱就不吃,马上寻罐窝吧!”
王大叔高兴得眉开眼笑,一阵风似的从墙角角搬来个大陶罐,把死獾装进去。“走,到院子挖坑窝去。这得给你记一功。”说着,又笑了起来:“同志,你可别生气。我这人是个直性子,看不得一点不顺意的事。牛是咱们的宝,可得爱护啊!”
我掮着镢头跟在他高大的身影后边,正向外走,猛抬头望见“同心革命浪潮高”的红对联,一下子恍然大悟,队长要我体会的那一同不正是这个吗?除过同吃、同住、同劳动、同商量以外,最要紧的,最根本的,还是和贫下中农同一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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