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堂屋 [复制链接]

第6版()
专栏：

老贫农的故事
让堂屋
湖南省衡阳市花鼓剧团　李振威
正是抢收中稻的时候，忽然下起暴雨来，接连下了三天才晴。塘里水满了，田里水也满了，金黄的稻谷漂浮在水面上，眼看就有发芽的危险。社员们一边赶紧放水，一边准备突击抢收。昨天晚上，队委会开会开到深夜，研究抢收中稻问题。因为禾场不够用，刚下过雨，又是湿的，脱粒的稻谷必须找宽敞、干燥的屋子堆放。于是队长交给我一项任务，要我通知我的伯父把他那间堂屋腾出来。今天天一亮，我就赶紧去找伯父说这件事情。
伯父住在村头的一座瓦房里。走进他家，只见里外一个人也没有。伯父上哪儿去了呢？我只好跑出村去找。
翻过一个小坡，眼前出现一块小小平地。这里长满了绿油油的青草，我们队里的放牛伢子，大都在这里放牛。
这时，我猛然听见一只牯牛的又粗又响的叫声。我一看，只见一棵大树上，拴了一对弯角大水牛，肚子鼓鼓的。这不是伯父替队里放的牛吗？
说起这两条牛，还有一段故事：前年秋收之后，我们生产队战胜了百年未有的旱灾，准备大力发展生产，添置农具。恰好临近某公社抽出一对壮水牛牯支援外社，要出卖。队长一听到讯息，喜欢得不得了，赶快开了个队委会，研究买牛问题；可是会计一查账，现金不够用。这钱到哪里去筹办呢？
消息传到我伯父的耳朵里，伯父生气地嘀咕道：“这班伢子，这事有啥了不得，和我们社员商量商量不就解决了吗？”原来伯父有两个崽，都在城里工作。两兄弟经常给父母寄钱回来。伯父从小受苦，现在仍是勤勤俭俭地过日子，不肯随便花钱；他又天天出工，能得不少工分，所以这些钱他大部分存到信用社积起来了。现在不正好把钱借给公家买牛么！牛买回来了，伯父又讨了饲养这两条牛的差事。两年来，他费尽心血喂养这两条牛，养得肥肥壮壮，满巴掌的膘，拖犁驾耙，简直象两头猛虎，为队里生产出了很大的力。
此刻，牛拴在树上，伯父却不见人影了。一个放牛伢子看我愁眉苦脸的，问清楚事由后，才告诉我伯父上大队部去了。
我连忙撵了上去。到了大队部，门上却是一把锁。一问，才知大队干部都下到生产队指挥抢收去了。伯父要去找支部书记老刘同志，也到生产队去了。我看一时找他不着，只得先回来吃早饭。吃完饭还要突击收割稻子哩。
我匆忙赶回来，刚进村，就听见伯娘尖尖的声音，和伯父那粗粗的喉咙混在一起。我一听，差点要笑出声来。我找你一早上，你却在家里和伯娘顶嘴。我悄悄走到他家窗下，尖着耳偷听着。
过了一会，伯父说话了：“你讲，你到底搬不搬？”
“我不搬，就是不搬！”伯娘毫不示弱。
伯父气得呼哧呼哧直喘气。“好，好，你不搬，我一个人搬……你就不想想，解放前，我们一家子讨吃过日子；解放了，分了田，又分了地主老财这座大瓦房，过上了好日子……现在你倒忘本了！”
“谁忘本？”伯娘也生气了，“你说你瞒着我一大早就上哪里去了？”
伯父愣住了，回过神才说：“我方才找刘支书去说腾房子的事了。你想，禾场不够用，我们贫农社员怎能眼睁睁看着收下的稻子没处堆放不管呢？刘支书说我这样做很对，不愧是个老贫农……”
“你是贫农，我不是贫农？为什么先不和我商量？”伯娘又一句话顶过来。
伯父没词了。“这……嘿嘿，我是怕你想不开，……”
“所以就犯主观，先斩后奏是不是？你也太把人看低了！老头子，我知道你是一心为队。就说前年借钱给队里买牛的事，那不是好事吗，干吗要瞒着我？这次腾堂屋给队里堆谷子，你又不跟我商量，把我当落后分子。这毛病，你得改，得检讨！”
伯父恍然大悟，爆发出笑声：“我改，我检讨。老伴，你不简单哪。哈哈哈，这么说，你也是同意的，那就快搬吧。”
两位老人搬的搬凳，移的移桌，屋里顿时热闹起来。
我在窗外看着，忍不住笑了。一下闯了进去：“伯父，队长正叫我通知你腾房子呢，想不到你倒想在头里了。”说着，我也七手八脚跟他们一块搬起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