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管理员” [复制链接]

第6版()
专栏：

“思想管理员”
曹葆铭
按习惯说，我们总是把管思想工作的叫指导员，管生活事务的叫管理员；但是，我在钢铁厂里，却听见许多人把徐大娘叫作“思想管理员”。
徐大娘是一个退休工人的老伴。去年，厂里为远道来探亲的职工家属设了个招待所，就请她来管理。她管的事可真不少。每天，除了打扫公共场所和招呼火烛以外，哪对夫妻顶嘴怄气了，她要去劝解；哪个家属临时生毛毛了，她要去帮助；哪个思想不好的人闹邪门歪道了，她要去制止。她常说：“厂里光为上千号人的生产就够忙了，哪里还有精力管我这小单位。可我这里，有打上海来的，有打四川来的，有打广州来的，五湖四海的人都在这里来来往往，啥样事情不会出？这些事情，我不管谁管！”
今年春天，小型车间的小金带着他爱人小林到招待所来了。徐大娘早就认识小金这个爱唱歌、会演戏的青工；也听说过他因为嫌爱人土气，想离婚，挨过批评。现在，小林从四川乡里来看他，两人亲亲热热的，大娘见了心里多么高兴啊！她连忙领他们到一个朝阳通风的房间里，笑着说：“给你们这么个好房间，我不收房钱，不过你们可要好好过日子。”说着，又点了点小金的脑门儿，
“你呀，更得多出钢条。”这番话，说得小两口直乐。
小两口开始挺好，然而，没过几天，徐大娘就发现他们闹别扭了。有一天，小金下班回来，见饭没熟，便发脾气；小林也气鼓鼓的不作声。
徐大娘对这事放心不下，第二天早晨便去看小林。一进门便见小林两眼哭得红红的，房间也没有清理。徐大娘一边动手收拾房间，一边开导她说：
“你心里有啥委屈，都说出来。你不要以为一个人来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挺孤单。新社会里，出门处处有亲人。你有啥问题，说出来，大娘给你作主。”慢慢地，小林才把情由说了出来。
昨天，小金的一伙朋友来了。大家又是说又是笑，玩得很高兴；只是小林怕生，不好意思，一直低着头坐在一旁没做声。因此小金不高兴，说她少礼貌，没文化，小两口便闹起来了。
徐大娘听了，不禁暗暗埋怨起小金来：小金呀小金，你真不知好歹。小林是个多好的姑娘啊！平常总是放下抹布就拿起扫帚，洗好碗筷就纳鞋底，一副劳动人民的本色，你倒跟她闹。看来，你的毛病还没有完全改掉呢，我可得向你们车间党支部反映反映。不过，劝架总得往拢处劝啊。徐大娘坐在床边，替小林抹着眼泪，说：“年轻人，放活泼些嘛。要有个人来，你就拿烟啊，倒茶啊，招呼上几句，别老是闷声不开腔。小金有什么不对，好好跟他讲道理嘛，犯不着哭哭啼啼。”
大娘劝好了小林以后，便去向小型车间党支部反映情况。支部书记表示要同小金好好谈一谈，并且说：“从上次批评他以后，表现还不错，没想到这次又翻了。年轻人，就是要抓紧思想教育，一点不能放松。”
第二天车间便有人来慰问小林，小金的态度也有了改变。徐大娘又瞅空批评了小金。她半说笑、半认真地对小金说：“你说说看，我们小林，论模样有模样，论人品有人品，哪点配不上你？她有什么事情不懂得，你要耐心帮助嘛！哪能随便骂老婆？你从乡里出来才几年？你就这样瞧不起乡里人！你不要想岔了——”小金忙回答说：“大娘，您这样关心我们，我真感谢您。支部书记跟我谈过了，我已经认识了自己的错误。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们好。大娘，往后您看吧！”
疙瘩解开了，这对青年夫妇又和好了。
做思想工作难就难在这里：夫妻不和，要一心劝说他们和美；他们和美了，可又亲热得啥事都忘了。看，徐大娘身上已经把棉衣换成夹衣，小林还没提回乡的事。这时，大娘又去劝她。徐大娘从生活谈到生产建设，又由国家建设谈到他们两人：“你们夫妇两人，工农两方面都占到了，该多好啊！你们把生产搞好了，国家就粮也有，钢也有了。小林呀，你不能老恋着这里，得回乡去搞生产啊！要趁年轻得力的时候，好好劳动，好好工作一番才对呀！”小林听了连连点头。她跟小金在长江大桥上合照了一张相片后，便回乡了。
晚饭后，我去找徐大娘闲谈。她一边领着我参观她那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房屋，一边解释说：“这些家属，从外地来一次不容易，总要让她们高高兴兴的来，满满意意的回才好。”她还向我讲，小林现今在家乡当上了妇女队长，小金也在车间闹起了技术革新，受到表扬了。她称赞他们是“好样儿的”。
面对着这个也是“好样儿”的老大娘，我有很多话要说，却不知道从哪儿说起。我只说了这样一句：“招待所里的事情，连思想带生活，你全管上了，怪不得大家叫你‘思想管理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