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时雨 [复制链接]

第6版()
专栏：

及时雨
李丹桂
傍黑时分，落雨了。这真是久旱逢甘雨！人们整整和旱魔搏斗了两个来月，做好了秋种的一切准备。秋分刚过，正要扎耧，这场雨算是甜到大伙的心窝里了。
雨中，岭前生产队连忙召开队委会，研究雨后抢墒播种的问题。大家兴致正高，队长老五叔却突然皱起眉头，从凳子上跳下来，提出一个问题：“耧铧还没有取回来啊！”顿时，人们的心都飞向二十里以外的公社加工厂去了。
今年种麦，全部改用新型播耧，耧铧由供销社生产资料门市部协同公社加工厂统一改制，统一分配。近些天来，忙于抗旱，队里没来得及过问这件事，想不到一场喜雨，耧铧倒摆到火燎眉毛的位置上来了。咋办呢？民兵排长王虎刚拍着胸膛嚷起来：“这任务交给我。马上出发，天明拿回来！”妇女队长玉凤嫂却说：“不妥当。一则我们不知道现在耧铧在加工厂呢，还是在供销社？二则雨这么大，上淋下滑，赶你走到，正是黑天半夜，找谁去？”听到这里，老五叔决定先摇个电话问问情况。
老五叔刚抓起耳机，队部门口突然闪来一道手电光，接着，一副闪溜溜的扁担，随着“噗喳噗碴”的脚步声挑进了队部。
来人头戴一顶麦秸编的大草帽，裤腿挽得老高，光着两只泥脚。仔细打量，呀！——原来是个女的，看样子，顶大不过二十岁。她的辫子梢、鼻子尖和脸颊上，都是亮闪闪的雨珠。然而，雨水好象和她没关系，她望着大家笑了笑，骄傲地说：“老天爷终究被咱们斗倒啦，乖乖地落下了雨。”
从那儿来这么个大姑娘呢？大伙正在琢磨，玉凤嫂却从王虎刚背后挤上前去，又惊又喜地一把拉住她说：“敢情是燕子吧。你咋来了？”
“明天雨一停，队里不急着要抢墒种麦吗？我来送耧铧。”
“耧铧！”满屋子里的人都兴奋地看着这位姑娘。玉凤嫂心疼地拉着姑娘的手说：“可难为你啦，大妹子。”
“没啥了不起。”姑娘擦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扬起眉梢说，“只要能种好小麦，赢得农业丰收，我心里就高兴了。这是我们商业工作者的责任嘛！”
这当儿，王虎刚和几个人悄声议论起来：“公社供销社的人咱们都熟，咋没见过她呢？”
是呀，燕子是新来的营业员。然而，她和玉凤嫂却早已熟识了。那是半月以前的事：
在抗旱斗争高潮中，队里的男劳力都去东岭上开沟引水，妇女们由玉凤嫂领导，从望娘渠里挑水浇西洼地的玉茭。谁也没有注意，不知啥时候，她们的挑水队伍里添了一位大姑娘。她身穿褪了色的蓝布制服，胸前挂着团徽，肩担两个大桶，走得又快又稳。她一边挑水，一边领大伙唱抗旱歌，还和大娘大婶们叙道家常，霎时间，就跟大家混熟了。
休息时，大伙来到皂桷树的树荫下，发现一副货郎担子，才弄清了姑娘的身份。姑娘打开货郎箱，卖了几件日用品之后，取出一条白羊肚毛巾，交给玉凤嫂说：“你不是说需要这东西么？手头不方便，没关系，先拿上，收工后我去收购你家的鸡蛋，不就行了。”扭头又对一位老太太说：“大娘，你要买的花花布，下次我一定带来。淡蓝底，小红花，美观、大方，保管让你那未过门的儿媳妇满意。”姑娘说得人人眉开眼笑了。
当人们关切地询问她个人的一些情况时，姑娘笑了笑，回答说：“我叫萧燕子，中学毕业，才干这一行。有啥不到之处，欢迎大嫂大娘们多提意见。”
现在，看到这个好姑娘，玉凤嫂咋不高兴呢？她和老五叔他们都争着要领燕子到自己家里去休息。姑娘却说：“现在可不是休息的时候，事多着呢。”接着，她又用商量的口气问老五叔，“你们这儿拌种用的赛力散，不是有多余的吗？先调剂给高家垛大队五斤，让我给他们捎去，行吧？——咱供销社的脱销了，上面拨的一时又来不了。”
老五叔满口答应了她的要求，马上叫保管员去取。玉凤嫂见燕子执意要走，忙回到家里，给她取了一件塑料雨衣。
燕子将耧铧取出来，又把赛力散装进货郎箱，盖着油布，然后穿好雨衣，挑上货郎担子又上路了。
老五叔看着那轻捷远去的身影，不禁竖起大拇指说：“嘿，真是场及时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