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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了〔独幕话剧〕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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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66-03-12
第5版()
专栏:

我看见了〔独幕话剧〕
编剧:北京同仁医院医生 杨毅民  北京人民艺术剧院辅导人物:王向明,女,眼科住院医生,二十八岁。简称王。郭磊,女,眼科护士长,四十二岁,共产党员。简称郭。乔仲金,男,眼科主治医生,四十岁。简称乔。舒大娘,女,贫农,五保户,双目失明,五十五岁。简称舒。洪二琴,女,生产队卫生员十八岁,共青团员。舒的同院。简称洪。地点:北京远郊山村。时间:一九六五年夏末秋初。幕启:〔二幕前。
〔王向明戴着草帽,背着医药箱、行李,唱着革命歌曲兴奋地走上;她展眼四望,禁不住喊了一声,四周山谷回响渐远;她摘下草帽,擦擦汗。王:真有意思,北京的山区真美!这十几里山路,走了快三个钟头,太缺乏锻炼了。快进村了,卫生员住在哪儿呢?
〔远处有孩子笑语:“舒奶奶,您慢走。”
〔舒大娘背着一个背篓,缓慢、但是稳健地上。王:(迎上去)大娘!舒:听说话挺生?王:我是打听道儿的。请问您,到第三生产队怎么走?舒:(仍在走着)跟我来吧。王:背的什么呀?舒:杏核儿。王:来,我替您背着。舒:不,再多我也背得了。找谁家呀?王:卫生员——洪二琴。舒:(停住)您是——王:我叫王向明,是北京巡回医疗队的医生。舒:噢!是毛主席派来的大夫呀,我早在电匣子里听说了。我们天天盼着你们来呀!快,坐下歇歇,这大热天,翻山越岭的,难为你一个人怎么摸来的。王:大娘,我们有两个同志先来了。我在前边村子有点事,晚了一步。(发现大娘眼睛有病)大娘,您的眼睛……舒:啊,不好使。能吃能睡的,就是这眼睛讨人嫌,身壮力不亏的,可当上了五保户,净给队里添麻烦。王:一点也看不见吗?舒:二十多年了。王:那您怎么还出来劳动?这上坡下坡的,多危险啊!舒:瞧你说的。我在这山里生,山里长,哪儿是道,哪儿是坎,我这心里明镜儿似的。哪怕让我出来闻闻土坷垃味儿呢,也比憋在屋里强,背点杏核算啥!
〔王感动地看着舒,用草帽给舒扇着。舒:二琴那丫头跟我住同院。歇歇咱们一块家去。(兴奋地招呼王坐下)真是的,要不是毛主席教导得好,我们这山旮旯请都请不到你们哪!
(放下背篓,从里面取出两个梨)给,吃个梨解解渴。山里头没啥稀罕物,这倒是新摘的,兴许比城里卖的脆生。王:谢谢您,我不吃。舒:刚摘的,可甜哪!王:我不吃。
〔王只好接过来,悄悄地又放回背篓。
〔洪二琴老远喊着“舒大妈!”上。洪:舒大妈哎,您怎么又出来了,让我这通找!我非跟老支书汇报不可。赶明儿我得找把锁,把咱院里大门锁上,看您还往外头跑!舒:二琴啊,(心疼地)瞧跑得嘿噜带喘的,快过来,擦擦汗。洪:我告诉您一件大喜事,北京派下来治眼的大夫了。头一个我就给您报了名。人家正在家等着您哪。舒:这丫头,大娘早跟大夫说上话了。洪:(看见王的红十字医药箱)
您是王大夫吧?我叫洪二琴。王:(与洪握手)我也猜出来了。洪:乔大夫和郭护士长一进村就忙上了。他们叫我一面找大妈回去看眼,一面也来迎迎您,没想到——舒:人家自己就爬上山来了。
〔洪替王背医药箱,王婉谢。王:小洪同志,你还是替大娘背这筐杏核儿吧。洪:(看了看背篓)我的舒大妈,您可真是闲不住。王大夫,老支书让我和街坊们多照顾舒大妈,可她,老是变着法儿找活干。这不,我们今天都去地里掰棒子去了,她又出来了。舒:眼下正是大秋,活茬这么忙,可我什么也搭不上手。我琢磨着,和孩子们一块拣点子杏核儿,省得沤在地里。娘儿几个合作得可好哪!他眼尖能拣;我呢,有劲能背。大夫啊,你不知道,那些孩子真着人疼,还唱歌给听哪。
洪:您要爱听,赶明儿我给您唱,可别再出去了。(背起背篓)舒:好,大妈听你的!走,大夫,咱们回家歇着去。洪:王大夫,您看舒大妈的眼睛能治不?要不,您先在这儿给她看看。舒:这孩子,你就不让人家大夫歇歇。有话家说去,走吧!大夫!(自己先走了几步)洪:(拉王到一旁)王大夫,不是我性急,您不知道舒大娘的身世有多苦,人又有多好,她给我们团支部讲家史的时候,大伙都哭了,可她最后给我们唱《社会主义好》。王:(朝着舒去的方向,激动地)大娘!
〔王、洪追下。
〔二幕缓缓开启,在舒大娘的院落里。
〔远处层峦叠翠,梯田里秋庄稼正好。夕阳如火,一派丰收景象。
〔一株小枣树,挂满红艳艳的枣子,正好遮住舒大娘住室的窗户。室内沿窗户是一条土炕,炕上堆着新收的谷子。地下有桌椅盆罐,收拾得整整齐齐。红红的夕阳正照着墙上的彩色毛主席象。
〔乔仲金看着病人就诊登记本。
〔郭磊在整理出诊箱。乔:郭大姐,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城里的大夫真应多下来些。你看,这儿离城里不过百八十里地,交通又不是不方便,病人又不少,太需要啦!郭:听说医院已经组织了第二批医疗队,很快就要下来。乔:应当向院里建议,第三批也要早些准备。郭:对。老乔,这几天你够累的,看完这几个病人,你不要回去了,就在这村住下吧。乔:不,按原计划执行。你们住在这里,我回卫生院,做完那几个手术,我立即回来。
〔王、洪扶舒上。
〔王先进室来,和乔、郭招呼。乔:孙大爷的眼睛怎么样?王:我到他家里看过了,很正常。乔:照例又是没有感染吧?
〔王笑着点点头。乔:农民兄弟的身体就是好。休息一下吧,晚上我回去再看看。
〔舒掸掸身上的土,笑容满面地进来。舒:大夫们都在这儿哪,为着我这老婆子等了半天。二琴,快给大夫们倒水!郭:大娘,您好啊?舒:好,好,吃穿不愁,一炕的粮食。老支书说:有咱们大伙的好日子,就有你的好日子过。这不,队上照顾我这五保户,二琴比个亲闺女还顶事!都得念咱们毛主席的好处啊!乔:大娘。洪:大妈,这儿有两位大夫,男的是乔大夫,在公社给我们讲过课,可有学问呢!女的是郭护士长,郭大姐!(向乔、郭)这就是舒大娘。
〔乔向郭示意,郭把舒扶到椅子上坐下。洪:乔大夫要给您看眼啦!舒:真是的,让你们费心了。乔:(从衣袋里取出手电筒)听我的,大娘。(熟练地翻开上下眼皮,观察着)向左看,向右看。(伸出两个手指)看,这是几个?舒:看不见。乔:好。(用手在舒的眼前晃动,由远及近)看得见吗?觉得眼前一晃一晃的吗?舒:(焦灼地)看不清楚。乔:唔——洪:(问王)怎么样?王大夫。王:检查还没完,别急。乔:(把舒转向背光的位置,用手电在她眼前照视)看得见亮吗?舒:(迟疑地)有点儿。王:(忍不住插话)您说亮在哪边?舒:在——这边。(她指的方向恰好和乔举的电筒方位相反)洪:(急了)不对,在那边!乔:(向洪,婉转但是不满地)安静。(又把手电换了一个方位,摆的也近了些)您再看看哪边有亮?
〔众人焦灼地望着舒,但是她又指错了。洪:王大夫,这能治吗?
〔王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乔:(依然神色镇定)大娘,您今年多大了?舒:小着哪,才五十五,还能劳动呢!乔:您的眼睛,打早就不好使吧?
舒:要说这大夫的医道可真好,一瞧就瞧出来了。年轻的时候还看得见,也能做些粗拉活儿……
乔:看不见多少年了?
舒:二十一年了。那年我三十四,……
乔:(没听她说下去)眼睛疼吧?(舒点点头)好了。
〔乔到一边写处方。洪:乔大夫,到底能不能治啊?郭:(和王到乔身边)乔大夫?乔:白内障是肯定的了。刚才你们也看到了,数指、手动都不行。光感还有一些,但是定位极不准确。而且她还是先天性小角膜,虹膜也有缺损,眼底因为白内障挡着,看不到,恐怕也有病,眼球震颤得很厉害。王:您考虑——?乔:开点药减轻一下炎症,减少病人一些痛苦吧。别的……没什么好考虑的了!舒:大夫,我这眼还能治吗?乔:大娘,我给您开点药,每天点几次——舒:(喜悦地)就能好了?乔:可以舒服一些。舒:我是说,我还能看见吗?乔:您现在生活不是满好的吗?公社照顾得这么周到,不愁吃,不愁穿的。舒:这么说,还是不能治了。乔:大娘,您的眼睛不是一种病,而且失明多年,实在……嗳!洪:乔大夫,您不能想想办法吗?乔:卫生员同志,你该知道,治病不象干别的,能治,我们自然说能治;不能治,也没办法。你要好好照顾大娘。说不定,以后科学发展了,也许有希望。(对郭)护士长,给药吧!郭:乔大夫,您能不能再考虑考虑别的办法?乔:在这里,肯定是没有办法的。(转向舒、洪)要不然,你们再去城里详细检查检查,说不定会有别的诊断。洪:大妈,要不我陪您进城去,让乔大夫写个介绍信——乔:(很快插话)但也不一定能治。洪:乔大夫——舒:二琴,别再麻烦大夫了,人家这就够尽心了,我这病时候也忒长了,实在不能治,也别让大夫作难。乔:真是对不住您。(向洪)怎么样,卫生员同志,带我去看看另外几家吧,咱们争取时间。舒:对!对!别为我这老婆子 耽误工夫了。大夫啊,费心您多给那些孩子们、年青力壮的看看,他们可都是咱们的接班人哪!让他们一个个都心明眼亮的,多为社会主义出把子力气,我就是瞎一辈子,心里也是踏实的。乔:(略有所动,从郭手中取过处方,改动了一下)多给大娘留点药吧,这药费由我来付。舒:这可使不得。我这有钱(熟稔地到炕头上摸着主席象,顺下来摸出一个小包)。公社给我的零花,我都攒着哪。二琴,数给大夫。大夫啊,你们可都是好心肠的人,快去看看别家吧。二琴,陪着大夫,别忘了到东头桂兰家,她那二小子老嚷嚷眼疼。乔:也好,咱们呆会见。护士长,把这里的情况给王大夫介绍一下。走吧,小洪同志,别让病人等急了。
〔乔提起出诊包,洪主动接过来。同下。
〔舒送出去,边走边说:慢点走,道上尽是些石头子儿。
〔王看着大娘的背影,不禁出了口闷气。郭:怎么?累了吧?王:不。我在想,如果我们这些当医生的,离开了大医院就走不了路,这算什么?您看,面对舒大娘这样的病例,我们却只能开点消炎药!郭:你对乔大夫的处理有意见吗?王:很难说。他是位有经验的主治医生,刚才检查得也符合常规,很仔细,诊断也是有根据的。可,可我老觉得心里很不安。郭:对,党派我们下来,是替贫下中农解决实际问题的,没有尽力去解决,对我们来说是问心有愧的,更主要的是我们的工作很难有所突破。当然,老乔下来是有进步的。起早贪黑,还帮助洗敷料,搞消毒。上次在山下巡诊,骑着车从小桥上摔到沟里,二话没说,搬起车来又走了。肯下来,肯吃苦,这些是应该首先肯定的。看来——
王:看来我们用的还是在医院门诊那套办法……。刚才舒大娘问我们能不能治,乔大夫说:“您生活得满好,不愁吃、不愁喝的。”我总觉得这话不大对劲。刚才我上山的时候,看见舒大娘摸着背杏核儿,她多么需要眼睛啊!比起来,我们的差距太大了。郭:这差距就在于人活着到底为什么?是人人为我呢,还是象雷锋说的那样,把自己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中去。我们的技术本领,如果只能在好的条件下发挥,那是不够的。要在不利的条件下,勇于克服困难,变不利条件为有利条件,给病人解决实际问题,那才是过硬。王:郭大姐,我也在想,在城里,我们是等着病人求医,只看病,不看人,一切得听我的;可现在,再这样下去不行啊!郭:(考虑一下)小王,你是不是再给大娘看看?王:我?郭:对!你再给大娘详细检查检查。拿出勇气来!王:好!(就在她们说话的当中,舒走到院外树下的那筐杏核前,准备用锤子敲碎。
〔王、郭急忙到院里。王:大娘,忙什么哪?舒:这些杏核儿,就这么交到队上去,还得费工砸,我反正闲着没事,莫如就顺手砸了,交上去,也给咱们集体增加一点收入。你们坐啊!
〔王、郭挨着她坐下。帮她砸杏核。王:来,我们一块儿砸。舒:哟!这可不行,回头砸了手,耽误瞧病。郭:不要紧,砸不着。舒:不行!那都不砸了。咱们说会子话好不?郭:对,说会子话。王:大娘,您的眼睛是怎么瞧不见的?舒:旧社会逼的。说起来话长了。民国三十三年,我男人给这村大地主严老二扛长活,累死了;严老二把我那丫头抢去顶债,他安的是狼心呀,没几天,也给作践死了。一家四口,就剩下我和不满十岁的柱子。娘儿俩白天哭,夜里哭,眼珠子都快哭出来了。谁想到,第二年春上,我这小子出去讨饭,一连转了三天,什么也没讨到,他打着晃往家走的时候,撞上了鬼子的电网,也活活电……。咳,我是做梦也没想到有今天哪。王:大娘,您的眼睛得治啊!舒:行啦,甭费事了。刚才乔大夫给我看得挺仔细的。你们大老远地从北京到咱们这儿,慢说还给我看,就是听了都是喜欢的。就为了这,我也得多做点事。姑娘,你们的好心好意,我都知道,就是我这瞎眉糊眼的,甭说进趟北京,去趟公社都不易,爬山过河的,又得让队上派牲口,又得人陪着,多大花销啊!正是大秋上,咱哪能给队上添麻烦,过一阵子再说吧。王:大娘,您再让我看看好不好?舒:(笑得合不上嘴)那敢情好!郭:(乘势扶起舒)那就来吧!多一个大夫瞧瞧,能多出一份主意!舒:哪儿找你们这好心眼的大夫去。我猜呀,你们准都是念了毛主席的书了,电匣子里天天那么说。
〔郭、王扶舒进屋到炕头上。
〔王迅速地、仔细地给舒检查。用放大镜看着……。
〔半晌,王走到一旁,低下了头。郭走到她身后,扶住她的肩膀,她回过头来,难过地咬着嘴唇,摇了摇头。郭:怎么样?王:虹膜缺损得太厉害了。舒:大夫啊,要是能治,你们就快点给我治治吧,好让我参加劳动啊!
〔王感动地看看郭。郭:小王大夫,你是不是再检查一下眼睛下边的几个方位,试试看!王:(迅速地走回舒身边,用手电在舒眼下试光感)大娘,您看得见吗?(舒摇头。王又换了一个方位)看到有亮吗?
(舒又摇摇头。王再换一方位)您再看看?舒:瞧见亮了,在这儿。(舒指对了)郭:再试一次。王:您再看看?舒:(肯定地)还是在这儿。
〔王又换了几个方位,但舒全没指对,王默然。舒:说心里话,你们哪怕让我看见一小会儿呢,我都念你们的好处。王:一小会儿?舒:(指墙上的毛主席象)让我看看毛主席他老人家的象,该多好啊!
〔王不由地抬头注视着毛主席象。王:大娘,您——舒:(满怀希望地)还能治吗?王:(抬头看了看主席象,充满信心地)——能!舒:(高兴地象个孩子)不是哄我?王:不!舒:(抓住郭、王的手)这可叫我说什么好!这可叫我说什么好!你们坐着,我得把这喜讯告诉大伙去,告诉大伙去!(步履矫健,几乎是冲了出去)王:(感动地拉住郭的手)郭大姐!郭:大娘的病情是象乔大夫说的那么严重吗?王:他的判断是有根据的。您也看到了,舒大娘在九个方位里,只说对了一个。要是在医院,我也会象他那样处理,可是刚才,我怎么也说不出一个“不”字来。郭:这是对的。你忘记了陈智慧大夫说的:“在没有尽一切努力之前,我们没有权利向病人说一声不能治!”王:郭大姐,您是党员,又是有多年临床经验的老同志,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给大娘做一次内眼手术!郭:你是怎么考虑的?王:我想,不给大娘治,只能有一个结果:瞎一辈子;给她治,就有可能争取到另外一个结果——郭王:恢复一定的视力!郭:不过,做这个手术确实是困难的,但是我们也要看到有利因素,我建议你再仔细地想一想,看看还有什么更值得注意的情况,把它排排队。有利的、不利的因素都把它考虑得周到些。在战略上要藐视它,在战术上要重视它!王:(兴奋地点着头)嗯嗯!郭:(冷静地思索着)这个手术在哪儿做呢?卫生院是不合适的,因为总要花一些钱,还得人陪着,大娘不会同意。她说过:怕给公社增加负担。另外,那里也没有病房啊,手术后要是把她抬回来?不行,这一路又是翻山又是过河的,眼球不免要受到震动,这对病人太不利了……王:(坐到炕沿上。思索着,慢慢构成了一个想法)要是,我们就在这儿,就在大娘的炕头上做这个手术呢?郭:哎!这倒是个好办法。而且还可以使我们的农村医疗工作,突破一步。王:不过,手术需要一个无菌的环境,消毒的问题?郭:我看,这个问题也不能绝对化了。农村看起来是条件差些,不象医院那么干净,可是你注意过没有?我们这次下来,做了这么多手术,没有一例感染。这就说明,在农村,细菌感染的机会要比医院少,对不对?王:哎!那么剩下的就是我们怎样把环境卫生搞得更彻底,操作更注意的问题了。郭:你看这样好不好,等乔大夫回来,你先跟他商量一下。我马上打电话给院里,请示一下党委。王:好极了!我马上准备一下手术计划。郭:(想了想,又回来)小王大夫!王:嗯?郭:你这个想法,肯定是对的。只要是对病人有利的事,我们就该坚决的去做,而且就我们医疗队的工作来说,这也是个革命。可是,问题不会那么一帆风顺。我估计,乔大夫不一定会那么容易同意。我们首先要努力争取他的指导和合作,因为他毕竟临床经验丰富得多。如果他不同意,也应该充分地考虑他的反对意见,不要意气用事,因为这不是关系我们个人的事,而是对舒大娘这样的劳动人民负责到底的问题,你说对吗?王:我一定记住您的话。郭:那好,我就回来。如果时间允许,争取晚上开个小组会。(下)
〔王收拾医药箱。
〔广播喇叭里传来歌声《大海航行靠舵手》,王抬起头看着毛主席象,掏出毛主席语录,聚精会神地坐在炕桌旁看着。
〔乔匆匆地上。王:(迎上去)乔大夫!乔:(没容她说下去)这是怎么回事?村里都嚷嚷开了,说是舒大娘的眼睛能治?王:是我向她说的。乔:你给她重新看过了?王:嗯!乔:有新的见解吗?王:我是想,我们应该替大娘尽最大的努力!乔:应该做的事很多,总要脚踏实地地解决嘛!象这样随便开支票,我们拿什么给人家兑现?王:乔大夫,我倒是有一个初步的想法,正想向您请教。乔:说说看。王:我想给大娘做一次白内障手术。乔:目的是什么?王:自然是为了让她复明。乔:问题就在这儿,你只是一般地看待了这个问题,而没有看到她的特殊性。病人你是检查过的,她是先天性小角膜,动手术的时候,开口小了,白内障取不出来,这样,必不可免地就要把开口相应扩大,这样一来,玻璃体就极容易流出来。结果必然是两条:要就是取不出白内障,跟没作一样;要就是取出来了,眼珠跟着也瘪了。画虎不成反类犬,自己留下一个话柄,让人家说:这就是巡回医疗队干的好事。这是什么影响,考虑过没有?政治影响啊!同——志!王:正是考虑到政治影响,所以我认为,应该做这个手术。党派我们下来,首先是为贫下中农服务的,舒大娘在旧社会受过多大苦,地主逼死了她的丈夫,抢走了女儿,儿子也让日本鬼子的电网活活烧死,她的眼睛是旧社会逼瞎的呀!
乔:哦?这太值得同情了!
王:但是,更值得尊敬的是她对新社会的热爱,双目失明了,还要坚持劳动,自己宁愿不治,也不愿给社里添麻烦。如果我们把这样的患者治好了,哪怕是争取到0.01的视力呢,对一个双目失明的人都是非常宝贵的。这样,她就能够为祖国的建设发挥作用,这不是更能扩大政治影响吗?
乔:(沉吟半晌)
王:而且根据我刚才检查的印象,舒大娘的角膜虽然小一些,但还不是小得绝对不能动手术。只要周密安排,精心操作,这手术还是可以做的。乔大夫,我们不为这样的病人服务,还为谁服务呢?
乔:但是做的结果会怎么样呢?光感几乎没有,仅有的光感还定位不准,从国内、国外的文献记载来看,手术后复明希望极小极小。
王:但是,不等于没有。我刚才在眼睛的下方试了试,有一个方位定向还是准的。乔:九与一之比,有什么考虑价值?王:哪怕是万与一之比呢,我们也总不能说它不存在吧?既然存在着这种可能,我们当医生的,就有责任把可能变为现实。至于国外文献,也不能太被它束缚住了,难道我们离开了洋拐棍就走不了路么?我觉得,如果我们给大娘治,治不好,大娘会原谅我们,但是如果我们根本就不想治——乔:舒大娘的愿望,你的热情,我都理解。可我们都是眼科大夫,你很清楚,象她这样具备这么多特殊情况的病例,在医院里,按照惯例,我是一向不考虑手术的。王:我同意您提的那些特殊情况,确实您检查得很仔细。但是认识这样一些特殊性的目的,是为了更好地解决它,而不是被它吓倒,要不然,我们的工作怎么才能有所进展呢?乔大夫,您有丰富的经验,这次坚决响应党的号召,到农村来,而且做了很多工作,使我学到很多东西,我是多么希望您在治疗上再大胆一些啊!乔:我知道自己思想基础差,但我还是努力去这样做。在家里一天顶多四个手术,下来我有时一天做十几个,这总不能算保守吧?王:那么我正式请求您,指导我替舒大娘做手术?乔:王大夫,我是这么考虑的:我们这次下来,工作做得不错,群众反映很好,这就更应该谨慎小心地工作。你刚才分析的那些可能性,虽然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但是手术成功的可能,很难想象。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坚持要做这么一个费力不讨好的手术,担这么大风险,值得吗?王:您是这样想的?乔:因此,为着我们整个医疗队的名誉,我希望你放弃这个想法。至于善后,可以交给我来处理,我可以出面向舒大娘解释,好吧?王:不,医疗队的名誉,要看我们有没有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诚意,有没有真正地实事求是的态度。是好、是坏,群众自然会判断。如果我们在这里还掺杂着个人杂念,怕担风险,哪怕是一点点,都会给党的事业带来损失!乔:你说我有个人杂念?!那好,白内障手术你是做过的,如果你坚持要给舒大娘做,那你就做吧!护士长完全可以做你的助手。我得马上赶回公社卫生院去,病人在等着我。王:那好,我想就在这儿给大娘做手术。乔:你说什么?王:就在这儿,在大娘的炕头上给她做手术!乔:你这是怎么啦?这是无菌手术室吗?这有器械消毒条件吗?这上边的尘土掉下来怎么办?地下的灰土扬起来怎么办?窗外的苍蝇、蚊子、小虫飞进来又怎么办?
王:这些是困难,但条件是人创造的,为了能使大娘得到最方便的治疗,我们可以想法克服一切困难!
乔:我看咱们再争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诚恳地)王大夫,想在舒大娘这种根本治不好的眼睛上做手术,说句不客气的话,显然已经是有点冒热气,还要搞什么炕头内眼手术,照这样下去,舒大娘的眼睛会瞎到底的呀!
〔正在乔开始这段激烈答辩的时候,舒大娘抱着笸箩针线活进院来,隔窗听见了乔的话,失望地一撒手,笸箩落地。
〔王、乔急忙出视,二琴也从外面回来。
王:大娘,您——
洪:大娘刚才听说眼睛能治,马上到队上领来了这批针线活,打算眼睛一好,就给修水渠的社员缝垫肩。(拣起针线活)
舒:二琴,你再把它送回去吧,别耽误了人家用。
洪:(望着乔、王)怎么?还是不能——
乔:大娘,别着急嘛,点点药,会好些的!(向王)王大夫,我得走了,有事电话联系。(将王拉到一旁)关于这件事,你再考虑考虑,啊?(下)
〔王一时说不出话来,焦急地踱来踱去。
〔洪轻声安慰舒。
〔片刻,郭匆匆上。
王:郭姐,怎么样?
郭:院党委与眼科郑主任研究了大娘的病情,同意你的想法,可以动手术。很巧,院里也遇到了一个类似的病例,大家打破框框,做了手术,经过良好。手术计划和必要采取的措施我已经记下来了,党委要我们周密安排,充分准备,争取让舒大娘眼睛重见光明。回头马上给我们送高压消毒锅和必需的药物来!王:太好了!郭:乔大夫还没回来?王:已经回卫生院了。郭:他的意见?王:不同意。不过,从反面给了我很多启发。郭:哦?舒:大夫,刚才我也听出来了,为着我这双眼睛,你作着好大的难,你就放心的治吧!只要能劳动,怎么都行。王:(坚定地走到舒面前)大娘!您也放心,我们决定就在这间屋子里给您治!护士长,我们开始准备吧,这地下的灰土——洪:洒上水,把它砸实!郭:这主意好。洪:这事交我办。王:这屋子得作一次大扫除。郭:好。王:郭姐,咱俩再把手术计划核对一下吧?
〔郭点头后,打开一张手术计划。郭、王边商议边走出二幕,二幕缓缓闭上。王:我考虑从眼球的下方作切口,用虹膜剪子扩大,这样更安全些。郭:好——(记下来)王:玻璃体容易外溢怎办么?郭:我们可以给大娘服用醋氮醯胺,使它浓缩。王:对。乔大夫说,白内障不容易取出。郭:我们可以使用胰蛋白酶,让它溶解周围的小悬韧带,便于娩出。
〔她们二人语音渐渐低下去,走进侧幕。
〔洪二琴穿着手术衣,兴冲冲地上。洪:(向观众)王大夫和郭护士长真是好样的,说干就干,她们和我一道,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为了不让房顶上掉土,我们又把顶棚糊了一遍,窗户上的小窟窿也都补得严严实实。郭护士长拿出了自己新洗的床单,做了个门帘。我这个卫生员也得到了锻炼,原先我就在公社卫生班学习过,这次她们又把着手教我怎么做准备。她们两个把什么情况都想到了。到了,就在舒大娘的炕头上,内眼手术开始了!
〔二幕启,舒躺在炕上,郭、王围着她,手术正在进行。郭:二琴,手电!
〔二琴上炕,跪在王的对面用手电照着。
〔周围静极了,天渐渐暗下来。
〔王精心地、一点一点地做手术,简直看不出她的手在动。郭和她配合得那么好,就象一个人。
〔突然,王离开炕沿,转身向观众,她在喘息着,努力平息自己的不安。王:(紧张地自语着)玻璃体会不会外溢,就看下边这一下了。
郭:(安详地、鼓舞地)要镇定,要坚持。
舒:大夫,你过来。
〔王走过去。
舒:有句话想跟你说。
王:您说吧。
舒:你呀,你就放心大胆地治吧。治不好也没啥,顶大还是个看不见。往后再给别人治,不就摸门儿了。那样,我就是瞎到底,心里也是乐呵呵的!别害怕,来吧!
王:大娘——我们一定把您的眼睛治好!(对郭、洪,坚定地)来!
〔王又是喜悦又是兴奋,俯首急做手术。
〔灯暗。
〔雄壮的音乐大作。灯再亮时是四天后的早上。
〔二幕前。
〔晨光曦微中,郭担着一挑水上来。
〔乔急急从侧幕上。
乔:护士长!
郭:乔大夫,这么早就来了,卫生院那边怎么样?
乔:忙得不得了,手术一个跟着一个,还有个重病人要抢救,简直离不开身。听说大娘伤口愈合不好?
郭:已经采取了必要的措施。王大夫守着舒大娘已经三天三夜了。
乔:结果怎么样?
郭:估计问题不大。因为手术以后,大娘立刻觉得眼前有东西了。
乔:哦?莫非真的是我错了?你知道不,为这个内眼手术,我和王大夫吵起来了。
郭:听她说了。她倒很感谢你。
乔:感谢我?
郭:是这样,根据您提出的不同意见,她做了必要的准备。
乔:但是伤口愈合不好——嗳!我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很沉重,小王为大娘做手术的精神是好的,但这是没把握的事啊!郭:大娘的病情不是在好起来嘛。(亲切地)乔大夫、我在想,更值得我们深思的是:为什么小王大夫、一个才毕业不几年的女孩子,敢于做这个手术;而您,无论经验、技术都能做她老师的人,却不敢碰呢?乔:初生犊儿不怕虎,她比我有勇气。郭:不只是有勇气啊!首先是因为她认真地听毛主席的话,勇于在实践中改造自己,肯于和工农群众相结合啊!乔:(缓缓点头)在这方面,我跟她比是有一些差距。郭:乔大夫,您这次下来工作,的确也很辛苦,但您看到的还只是病,在这个病的后面,是不是还藏着一个“我”?乔:我?郭:真遇到疑难病症,治不好就要影响个人声誉的时候,这个“我”,就要拉自己的后腿!而王大夫呢,首先想到的是人,是热爱党、热爱新社会、并且愿意为它贡献自己一切的劳动人民。有了这一点,她不计较个人得失,敢于冒风险,敢于突难关。这一切,不正说明了对待舒大娘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吗?乔:看起来……(没说下去)郭:我说的也许重了些,咱们在一块儿十几年了,谈谈心里话,不会有坏处,是吗?乔:(点点头)看起来我是错了。(担心地)可这手术的结果——郭:手术的结果,回头就可以看到了。可能是成功的,也可能是失败的——乔:(不安地)那——郭:问题在于我们怎么对待它。你知道舒大娘是怎么对待的吗?(乔注意地听着)在手术的关键时刻,她鼓励小王大夫做下去,好让她取得经验,更好地为病人服务。她说:我就是瞎一辈子,心里也是高兴的!她是个病人,却有这样的胸怀,我们哪怕有一点点不纯的动机,能对得起贫下中农对我们的信任和鼓励吗?乔:(感动得低头)舒大娘是这样想的!郭:乔大夫,今后让我们一起努力学习毛主席著作,虚心地向劳动人民学习,自觉地改造自己,只有这样,才能完全、彻底地为人民服务啊!来,咱们去看看大娘吧!乔:走!(接过郭的扁担)我来,我也锻炼锻炼!
〔乔吃力地担起水桶,与郭同下。
〔二幕启。
〔室内,舒卧在炕上。王坐在炕边椅子上。两人都睡着了。
〔舒先醒来,摸着替王披衣服。舒:真是比亲人还亲哪。
〔王醒来。王:真是的,大娘,我怎么睡着了。舒:太累了呗!谁经得住这么没白没黑地熬啊!王:大娘,您今天觉得怎么样?舒:挺好!我说,王大夫,你给我解开,让我看看,行不?王:看给您急的!舒:大娘这会儿快成孩子啦,一点也沉不住气了!
〔乔、郭进来。王:乔大夫!舒:谁呀?乔:大娘,我来看看您。舒:快这边坐!王:我给您汇报一下手术经过吧?乔:护士长在路上已经告诉我了。大娘今天的情况怎么样?王:很好,没有什么异常状况,大娘情绪也好,她还急着要我们打开呢!乔:你的意见呢?王:我觉得可以,您说呢?乔:好,我来当你的助手。
〔王、乔用酒精棉擦手。郭:大娘,就要打开啦!
〔洪二琴跑进。洪:大妈!我等着给您道喜哪!舒:好!
〔郭准备弯盘、药品。
〔王到炕边为舒穿鞋。
〔二琴为舒擦脸。舒:二琴,你把柜子里那件新褂子给我拿出来!今儿个,我得穿的干干净净的,整整齐齐的!
〔洪取出一件新蓝布褂,郭连忙帮舒穿好。舒自己整平衣襟,理理头发。
〔王、乔轻轻地摘去眼罩,打开绷带。
〔乔注意力全在舒的眼睛上,下意识地伸出两个手指,想试指数。乔:大娘,您能——
〔但是,舒没有理会,向前走了两步。突然,她转向毛主席象。舒:毛……毛主席啊!我可看见您了!
〔舒好象年轻了,一下子就扑到毛主席象前边。舒: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红光满面,结结实实!自打一解放,我就盼着有这么一天!什么样我都想过了,就是没想到您老人家是这么硬朗!这哪儿象七十多岁的人哪!毛主席啊!您就是咱穷人的命呀!(禁不住高喊起来)“毛主席——万岁!”王:大娘!舒:再让我看一会儿。(环视屋内诸人,挨个地拉住王、郭的手)你们都是好样的啊!大夫啊,你们为我这病操了不少心,叫我说什么好啊!
(最后两手拉住洪)二琴!我的好闺女,早先我光听你说话,可不知你是啥样子啊!洪:(含着热泪)大妈!乔:大娘!(拉住舒的手)舒:乔大夫,您也费了不少心,谢谢你呀。乔:不!大娘,我得谢谢您,谢谢您给我治好了思想上的病,治好了我思想上的白内障。(诚恳地)大娘,我有件事求您,好吗?舒:你就说吧!乔:您现在只治好了一只眼。右眼的手术,让我来做,行吗?舒:那敢情好!敢情好!
〔乔感动地说不出话来。王:大娘,您就痛痛快快地看吧!舒:(向前望着)敢情咱们社会主义的天是这么透亮,地是这么鲜活啊!我得出去,我还有事。王:有事,急事?洪:您说,我帮您办。舒:不!得我自己去。我得亲自眼对着眼,对老支书说:打今儿,再也不要那五保了!我得把我这攒了几十年的劲儿,全使在建设社会主义上!我看见了!我可看见了!王:(激动地)大娘!我也看见了,我看见了毛主席指出的这条道路是多么宽广!我要在农村这个广阔的天地里干一辈子,把我这用不完的劲儿,全使在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上!
〔在《东方红》乐曲声中,王、舒拥抱在一起。
——幕落(附图片)
舒大娘对王大夫说:“让我看看毛主席他老人家的象,该多好啊!哪怕是一小会儿。”
舒大娘转向毛主席象,兴奋地说:“毛主席啊!我可看到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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