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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生活现象和生活本质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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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49-05-15
第4版()
专栏:

文学·生活现象和生活本质
萧殷

在目前的报纸副刊上或刊物上,以工农兵为描写对象的作品逐渐多起来了,甚至有好些爱好文艺的青年,也从描写个人情调或歌唱个人忧郁的笼子里跳出来写工人、写农民、写战士了。这种改变是一种可喜的现象,应该受到欢迎。首先,我们要肯定说,这个写作方向是完全正确的,只有沿着这方向努力下去,文学创作才可能与灿烂的前途。虽然现在有好些青年朋友认准了这个方向,而且热情的朝着这方面走去;但是不可否认的,在执行这方针时还存在着一些缺点,这些缺点不是写作技术上的,而是写作思想上的问题。现在提出来,大概不会是无益的吧?但我也想过:当许多文艺朋友还没有深入生活的时候,这问题是否提得过早些?可是问题既然存在,与其将来提出,不如现在就提出来。
有人发生这样的误解:以为只要写了工农兵就算是给工农兵“服务”了,这是把描写对象的改变,误解为立场的改变。从这错误的观点出发,他们很满足于照相式地记录工农兵的表面生活,而且以为这样记录生活,就是反映了工农兵的生活。至于是否正确的反映了生活,是否反映了现实生活的本质,是否在革命事业中起了配合作用,他们却很少想到。
由于满足表面生活的记录,所以在他们脑子的所谓“生活”就被简单化了;即把生活看作是表情、动作、衣饰、语言、相貌等等,认为只要熟悉了这些,就可以写出好作品来。因此,当他们与工农兵群众接触时,除了听取故事之外,就只有记录对方的表情、动作、声音等最表面的东西,而且以为这就是“体验生活”。至于对方内在的本质的性格—思想、感情怎样,却不大注意。这样写出来的作品,无怪尽是表面现象的罗列。有时他们也想歌唱几声,但除了热烈的形容词之外,没有多少真实的情感。象这类作品,你说它不好吧,又没有什么毒素,说它好吧,对群众实在不能起什么积极的作用。
不错,劳动人民的表情、动作、声音等,固然需要描写,不然,人物就不能“活”起来,但是必须指出,仅只表情、动作等的描写是不够的,只有深一层描写了人物性格的本质,并说明产生这性格的社会原因之后,人物才会真正活起来,作品才有积极的意义。

文学不是照相,不能停留在表面现象的描绘。如果以为写得象和写得生动就是艺术,那末照相就尽够了,何必还要文学呢?
文学艺术最大的任务,应该说明生活,回答现实所提出来的问题。文艺写作者应当本质地理解生活,应当认清美好生活或丑恶生活的社会根源,并通过艺术形象表现出来。只有这样,作品才可能帮助人们深一层的认识生活,诱导人们正确地去对付生活。那就是,使人们对那造成好生活的社会制度滋生出拥护保卫的意志,或对那造成丑恶的社会制度发生推翻的决心。鲁迅先生的“孔乙己”之所以不圬,不仅仅因为它成功地写出了一个旧知识分子的个性,更重要的是因为它把隐藏在孔乙己悲惨命运背后的科举制度给以无情的揭露;“白毛女”之所以普遍地受到群众的欢迎,并不单只是因为它情节动人,而是因为它明白地指出了农民悲剧的根源,那根源就是封建主义的存在,作者不仅指出了它,而且以阶级斗争解决了它。……总之,凡是起过革命作用的作品都不是表面地记录生活,都是因为作者分析了生活现象,挖掘了生活本质。只有能说明生活本质或提出问题的作品,才具有高度的思想性,才能有教育群众的价值。

有人天天歌唱,歌唱生活中最表面的现象。但是,应该指出:仅仅用热烈的词句去歌颂生活现象或诅咒生活现象,是不够的,更重要的应该从生活的更深处去反映生活,去回答现实所提出来的问题,以适应时代的需要。
时代是不断变化,不断前进的,人民的要求也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着。如果说,在土地改革以前“白毛女”能回答老解放区人民的主要问题,那末,今天就不一定能回答那些地区人民的主要问题了。为什么呢?因为现实改变了,现实在人们脑子里所提出的问题也不同了。这里所谓问题,就是矛盾。而运动发展的规律总是这样:一个矛盾克服了,运动就前进一步;只要事物不停止运动,矛盾就会不断产生。如果在土地改革以前,盘旋在农民脑子里的,是没有土地与需要土地,以及地主残酷的压榨和农民渴望翻身是主要矛盾的话,那末经过土地改革的地区的农民,这些主要矛盾就不再存在了。可是新的矛盾又产生出来,也许是提高产量与落后农具发生了矛盾,也许是合作社的供应与农民的需要发生了矛盾等等。如果文艺工作者不顾这些,而仍然重复着前一阶段的主题,或模仿着前一阶段的主题,就不能满足群众的要求,作品就会脱离群众。
譬如说,当人民痛苦不堪,但他们还以为是“命里注定”的时候,如果一个作家通过形象指出所有痛苦并非“命里注定”,而是由于帝国主义与封建势力压榨的结果。那末,这样的作品,在当时一定能够帮助人们深一层的认识生活本质,一定能够引导人们去为合理的生活而战斗。很显然,象这样的作品是适时宜的,是解决了问题的。但是,如果当人们已经觉醒,已经认识了痛苦的社会根源,起来为解救自己而进入斗争的时候,而斗争又在各方面激烈展开,在斗争中发生了许多实际问题又急待解决的时候,作家们如果仍然停留在前一阶段的主题上面,仍然停留在否定“命里注定”的主题上面,那末,群众就会对这类作品表示冷淡。因为前阶段的主题已完成了它的历史任务,光荣地终结了,如果再去重复它,虽不是毫无教育意义,但至少已失去指导现实的作用。
也许有人会发问:“你的意思,是不是当一个新的运动开始之后,前一个运动就不要写呢?”不是的,我说的是主题,而不是题材。只要能提出了矛盾,解决了矛盾,而这矛盾在现阶段又还存在的时候,那末就是写前一阶段(甚至更远)的题材,也还是有指导现实意义的作品。
苏联作家科尔内楚克的名剧“前线”为什么普遍受到欢迎并获得史大林奖金呢?主要原因是因为它通过艺术形象提出了问题(矛盾),并解决了问题(矛盾)。在当时,苏联的军队在前线英勇作战,上下一心,但为什么还有一部分军队“打不好仗”呢?这里一定存在着问题(矛盾),值得艺术家深入去研究挖掘,而科尔内楚克终于找到了问题(矛盾)本质的关键,那就是个别将领固步自封、摆老资格,对新事物不感兴趣;因而产生了老一套的战略思想不能适应现代战争的需要,这是“打不好仗”的基本原因,也是本质矛盾的关键。科尔内楚克通过艺术形象提出了这矛盾,并解决了它。因而这作品不仅对当时红军起了巨大的教育作用,即对于以后一般固步自封、摆老资格的人们也会引起严重的警惕。
很显然,只描写表面现象的作品,绝不可能起这么巨大的作用,也不可能有如此深厚的思想内容。

但是,要挖掘生活本质,要发现矛盾,又要正确地解决矛盾,这不是容易的事。这不是技术问题,而是立场与方法的问题。如果没有科学(马列主义)的分析问题的方法和明确的人民(工农兵)的立场,如果不懂政策,那末,你就闹不清问题的本质是什么,你就无法透过现象看到事物的本质。为什么马列主义的文艺工作者强调改造思想,强调学习政策,强调学习掌握正确的观点与方法呢?理由就在这里。
当然,真正的深入生活,慢慢也能够认识生活的本质,也能够发现问题。但也有例外情形:有人在农村里生活了两三年,仍然不能从本质上理解农村;要说农村里的各种现象,他可以给你缕述三天三夜,可是他仅仅知道现象而已,至于隐藏在现象背后的问题本质,他却茫然。原因在那里呢?就在于中了经验主义的毒。所以我们说:一个缺乏政治分析能力的人,即使到了农村,不一定就能理解农村,这种人除了只会记录表面现象之外,你能奢望他“挖掘”什么“伟大”的题材么?当然不能。
但是,我们也反对拿艺术语言来解说政策,或借人物来背诵政策条文,因为如此,结果势必是概念代替了形象,说教代替了艺术。
我们学习政治的目的,是为了直接对待生活,并不是直接对待创作。作品中的政策思想,不是作者在创作时加上去的,而是作者对事物(生活)认识的自然流露。所以我们认为:只要你掌握了正确的立场、方法、观点,那末在观察事物的时候,就能正确地理解事物的本质,并且容易对一切新生的发展着的事物发生兴趣,这就是“对新鲜事物的感觉”,有感觉才可能有感动,如果连感觉都没有,那里还会有感动呢?但是题材的受孕、发芽,却常常是由感动开始,经过扩大、融化,然后才慢慢形成题材。感动又是自发的,而不是因为想起政策才感动。所以我们认为:学习政治是为了理解生活,改进生活,只有当政策思想贯注在你的生活中时,政策才不再是条文,而又成为有血有肉的生活了。只有在这时候,“伟大”的题材才能被你发现,你的作品才可能饱和着政策思想。
总之,不谈为工农兵则已,倘要真正为工农兵服务,必须解决如何“为”法的问题。凡是热心写工农兵的人,其动机都是可嘉的,但只有好的动机还不够,必须进一步掌握了马列主义的立场观点方法,必须深入生活,研究生活,学习政策,多思想,多分析……只有这样,文艺才能真正在人民革命事业中起一定的配合作用。否则,所谓“为人民服务”,将变成一句空话。
一九三九、五、十一、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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