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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儿女英雄传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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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49-06-15
第4版()
专栏:

  新儿女英雄传
袁静 孔厥
插图:彦涵
     第八回 大扫荡
枪声响,
大炮轰,
残暴的敌人来围攻!……
       ——歌
  一
春去夏来,敌人“大扫荡”开始了。
这残酷的“五一大扫荡”,是在一九四二年。
这一次,鬼子兵太多,从四面八方涌来,想扑灭八路军,摧毁冀中抗日根据地。我们的主力,转到外线打击敌人去了。地方党留在当地坚持。
县委召集全县干部开紧急会议,号召大家不动摇,不悲观,不投降变节,誓死和当地人民站在一起;共产党员更要起模范;大家渡过难关,争取最后胜利。会场又悲壮,又严肃,全体干部都站起来,举起胳膊宣誓。
会后,分组坚持、隐蔽、保存力量。大水双喜小梅……几个人,划成一组。回到区上,就召集群众大会,动员老百姓坚壁东西,掩护干部……干部群众都忙着准备起来。
敌人很快就来了。这一带地皮薄,挖不成地道,大水他们在各村挖了些地洞;可是对钻洞没信心,就化了装,跟老百姓一起撤。敌人可越来越多了,这儿也有,那儿也有,说不清哪儿来,说不清有多少。淀边河边,堤都给敌人的车子队封锁了。人们四下里跑,往麦地里钻。敌人围住村,咕咚咕咚直打炮……
下午,敌人就“拉大网”了。外面一层马队,里面一层步兵队,方圆几十里的合击圈儿越圈越小。大家成群的往东跑,哗的退回来;又往西跑,又哗的退回来,哪儿也有鬼子啦。看得见这村也是火,那村也是烟,村村都响枪。可怎么着也跑不出了啊!好些妇女孩子哭下了。
大水他们沉住气,偷偷把手枪埋在地里,压上个大坷垃,作了记号。眼看敌人更近了,那马队,一匹匹大红马,头扬着,尾巴撅着,撒开蹄子,一个圈一个圈的跑,越围越紧。里面的人越凑越多,挤成疙瘩了。大钢盔大皮靴的鬼子步兵,和绿军装的汉奸队,都端着亮闪闪的刺刀,一齐围上来,把男女老少全哄到大路上,男的分在一边,女的分在一边,四面架起了机关枪。
“翻译官”和便衣汉奸走来走去的问:“谁是八路军?谁是共产党?站出来!”问了半天,没人应。又问:“谁是干部?谁是游击队?”还是没人应。一个穿小白褂儿的汉奸嚷:“吓!你们这抗日窝子,还能没有啊?”鬼子起火了,就带着汉奸,从一头起,一个个的查:看看手,摸摸腿,扒下人们的手巾帽子,相脑袋,挑出去好些个。小梅看见,有认得的,有不认得的;后来高屯儿、老排长、牛大水都给挑出去了。小梅心里扑通扑通的直跳。鬼子汉奸又把许多年轻的妇女挑出来。轮到小梅了。一个汉奸说:“这是个漂亮娘们;别看她脸上黑,是抹了锅底灰啦。”鬼子就一把把小梅拉出去了。
太阳压树梢了。鬼子从挑出来的男人里,又拉出五个来,有老排长和高屯儿,都五花大绑的绑起,推到前面。汉奸们把铁铣扔在地上,强迫老百姓挖坑。老乡们不动手,汉奸就用劈柴棍子打,硬逼着挖了。
鬼子把绑着的一个小伙子拉过来,那是西渔村的王树根,他脸色死白,挣扎着大哭大喊。男女老少跟着都哭开了,大伙儿嚷着说:“都是好百姓啊。你们饶了吧!”可是鬼子把他推到坑里了。
接着又拉老排长。老排长紧闭着嘴,死死的盯着鬼子,慢慢的走过去;快到坑边了,他突然使全身力气,飞起一脚,踢中一个鬼子的下身,鬼子昏倒在地上了。另一个鬼子从后面一刺刀把老排长挑进坑里。
鬼子汉奸骂着,又一连推下两个人。剩下高屯儿了,他睁着圆彪彪的眼睛,跳脚大骂:“鬼子汉奸,我操你姥姥!中国人是杀不完的!早晚叫你们不得好死……”鬼子踢着打着,把他推进坑里,他还是骂个不停。汉奸就叫铲土。老百姓眼泪直流,一个劲的说好话。汉奸们夺过铁铣来,一铲一铲的土就把五个人埋住了。人们一片哭声;汉奸们可还在上面踩着土。
日头没了,军号响了,敌人把挑出来的男女带走了。
这儿的老百姓一下都拥到坑上,大家拼命的用手刨。可是,拉出一个,死了;又拉出一个,也死了……五个人,浑身上下全青紫了。
哭吧!哭吧!人们围着,老人们儿呀肉呀的叫;都用手指头挖他们鼻子、嘴里的土。双喜流着眼泪,把高屯儿的两只胳膊上上下下的晃游。救了半天,可只有埋在上面的高屯儿三个,慢慢缓过气来,老排长和王树根已经没救了。
  二
带走的那些人,都赶进道沟里。男人走在前面,妇女跟在后头。一根绳子拴六个,一串串,一串串的;鬼子汉奸搀在当间。男人们反绑着手儿,日本兵把背包子弹,尽套在他们的脖子上,坠得人东斜西歪啦。
牛大水脖子上也套了一个大背包,挂了几个小炮弹,勒得他透不过气来;只好用嘴慢慢把背包带子叼起来,用牙咬着。想起老排长高屯儿他们,泪糊着眼,看不见道了。他想回头望望小梅,才一扭脸,鬼子的大皮鞋就踢上来了。道沟两边是马队,马蹄子带起的土,呛得人透不过气来。汗流下,鼻涕吊出来,只能弯下腰去,用膝盖儿擦。
大水一面走,一面想:“唉!人家骑在咱脖子上,爱怎么就怎么,这他妈的还成个什么世界呀!毛主席说抗战要经过三阶段,最后一定会胜利。可是,多会儿才能熬到头呢?鬼子一下来了这么些,多得跟蚂蚱似的!……最后胜利是没有问题……就怕我熬不到头,非牺牲了不行啊!”
傍黑,他们路过一个小村,看见村边一个大水坑,周围有杨柳;柳树底下有一群妇女,精赤条条的蹲着哭。远远儿土墩上,一个日本兵用枪头挑着一条裤子;他喊了个什么,一招手,妇女们就拼命的跑过去,抢那条裤子。日本兵把裤子举得高高的,哈哈大笑。
另一边,还有一群妇女,衣裳也给剥光了,一伙日本兵围着她们,一个汉奸肩膀上搭了几件衣裳,手里提了几只鸡,尖着嗓子喊:“谁先抓到给谁穿!”说完,@儿的叫了一声,把鸡全撒出去;鸡乱飞乱跑,妇女们光着屁股追,鬼子拍手大笑。
小梅心疼的别转了脸。又听见,村子里妇女的声音凄惨的嚎,叫人身上起鸡皮疙瘩。小梅想:“落到鬼子手里,真不得了!这可怎么好啊?”暗里把反绑着的手儿扭动,幸亏女人家绑的不紧,她一边走,一边摩撑,慢慢儿绳子松了;她可照旧反背着手,好象绑住似的。一会儿,天擦黑了。又走了一阵,都进了村。正在拐弯的时候,小梅瞅汉奸没在跟前,脱出手,出溜钻进个毛厕里,蹲下来就解手,心咚咚的跳。
一直等到大队走远,天黑透了,还听得见鬼子们大笑大叫,乱嚷乱喊;街上,大皮鞋的声音咯喳咯喳的走过。小梅想,这村也有敌人住下啦。可是老呆在毛厕里也不是个事儿,只好瞅个机会,硬硬头皮,从毛厕里钻出来,沿墙根溜出村,窜到野地里去了。
小梅想起高屯儿老排长几个死得太惨,牛大水他们又是不知死活,心里又难受又着急,独个儿坐在地里,偷偷的痛哭了一场。这一带,地生,路不熟;黑洞洞的,连东西南北也分不出来。她在庄稼地里熬磨了一夜一天,实在饿得不行了。
后半响,小梅转到一个村子边上,听一听,村里没什么动静,就偷偷溜进去。看得见到处都有烧塌了的房;破砖烂瓦里,有的还冒着烟,焦糊的臭味儿刺鼻子。街上,淌着大滩的血。有的地方,扔着许多罐头筒儿,和鸡骨头、猪骨头;鸡毛儿乱飞……小梅闪进胡同里,轻轻敲开一家的门,要口吃儿。
这家老大娘看小梅孤吊伶仃的一个妇女,就开了门,让进屋里,拿出饽饽给她吃。小梅一面吃,一面问敌人多会儿来的。老大娘叹气说:“一大早就来了,直折腾到过响午才走,可吓死人啦!我们都给圈回来,开了会,谁家也不准藏八路,连环保!要不,‘砍头烧房子的干活!’唉!……唉!当街挑死了仨,村边上砍死了俩,高老盆家的小锁才三岁,好小子啊!鬼子耍弄他,拉住两条小腿儿,就这么一劈两半叉,血糊流拉的死了!你看这日子可怎么过!跑也不敢跑,呆在家里吓也吓个半死啊!”
小梅拿着饽饽,才咬了两口,就吃不下了。她安慰老大娘说:“慢慢儿熬吧。过了这个劲头儿,准有翻个儿的时候!”说着说着,大娘就看出她是干部来了,心里很嘀咕,说:“好闺女,这儿待不住,你快拿上几个饽饽逃命吧。”小梅说:“大娘啊!你看,哪儿也有敌人,我往哪儿跑呢?既是来到你这儿,怎么着你也得留我过一夜。我们出来搞工作,也是为了老百姓啊。你就说,我是你的外甥女儿探望你来了,准没事儿。”
老大娘又害怕,又疼她,拿不定主意。小梅流着眼泪说:“咱们军民是一家,我要给敌人糟害了,大娘你不心疼我啊?”大娘一探身子,拉着她的胳膊说:“好闺女,别那么说;怪叫人难受的!你就呆在这儿吧!”小梅问大娘,家里有些什么人。大娘说,小子在外面作买卖,媳妇走娘家去了,家里光有老两口子,没外人,叫她放心。
忽然,她们听见大街上车轮子轰隆隆的,还有过队伍的声音。老大娘忙去顶上大门,回来脸色都变了,对小梅说:“鬼子又进村了!你这么着不行,快藏到里间屋去!”到了里面,可没个藏处。老大娘手忙脚乱的把小梅推在炕上,拉过一条破被子给她盖了,拐着小脚到外间屋,舀了一勺干水来,洒在炕跟前,上面撒些灰,随手拿个破嘴壶和一个碗儿,放在小梅枕头边,又把她媳妇的一双臭鞋放在炕沿上。
听得见邻舍家的门,砸得咚咚咚的,又是吼,又是骂。小梅正惊慌,这家老头儿从隔壁跳墙回来了,说:“来查门啦!”他走进来一见了小梅,就楞住,蹬着眼儿说:“你是干什么的?”他急得跳脚拍屁股,低声的喝着:“赶快给我出去!惹出祸来怎么办?把我们杀了,烧了,可怎么着?”
小梅眼泪汪汪的坐起来,正要说话,敌人就来叫门了,连踢带砸的大骂:“娘卖×的,顶门干吗?你们不想活啦?”老大娘忙把老头儿推出去,着急的拉小梅躺下,拿被子兜头盖脸的给她蒙起来。
忽然听见喀嚓一声响,门倒了,七八个鬼子汉奸冲进外间屋,吆喝说:“你们准藏八路了!快说!”乓的一下,不知道什么砸了。小梅怕老头儿发坏,在被窝里哆嗦得不行,心里说:“妈的!死就死,哆嗦什么!”心一横,就不哆嗦了。
这时候,听见老头儿在外面说:“我们都是庄稼人,哪来的八路军呀!”敌人向他要钱,他拿不出,敌人狠狠的打了他一个耳光,进来了,说:“八路的!八路的!”老大娘坐在炕沿上,守着小梅,说:“我听不懂呀!你们干什么啊?”
鬼子看见破鞋破被子,到处都是肮里肮脏的,皱起眉头,捂着鼻子,指指炕上说:“这,干什么的?”老大娘说:“我外甥女儿有病呀!你看吐的这样,好几天不吃东西了,才吃了药啊!”鬼子说:“八路的有!”就用刺刀挑被子。
小梅裹得很紧,鬼子没挑开。一个汉奸冲上来,一下就把被子掀开了,扔在炕头上。老大娘哀求说:“你们修修好吧!刚吃了药,别给风冒住了!”汉奸又抽出枕头,扔在地上。到这劲头上,小梅不怕了,假装着哼哼起来,闭着眼儿,就象病很重,昏昏迷迷似的。老大娘掉下眼泪说:“大女!大女!你忍着点儿,一会儿我给你烧水喝!”就给小梅掐脑袋。鬼子歪着头儿看着。老头儿进来说:“这是我外甥女儿,刚吃了药啊。”过来拿被子给小梅盖上了。
鬼子突然说:“妇救会!妇救会!”老大娘说:“我听不懂话呀!要喝水?我给烧水去!”汉奸走过去说:“走吧走吧。多脏啊!一看也不是个架势。”鬼子们捏着鼻子,哎哎喂喂的走了。老头儿去上门。老大娘松了一口气,说:“可吓死我喽!”小梅一骨碌爬起来,拉着她说:“好大娘,一辈子忘不了你啊!我就认你干娘吧。”老头儿跑进来,说:“同志,受惊了吧?刚才我不懂事儿,对不住你啦!”小梅忙说:“老大伯,你说哪里话!让你们担惊受怕,我才对不住你们哩。赶在这个节骨眼儿,也是没办法,多会儿环境好了,怎么着也要常来看你们,你们是我的恩人啊。”当天住了一夜。第二天,听说鬼子住下不走了。
  三
小梅看村里待不住,趁鬼子集合吃饭的时候,叫老头儿探好路,就悄悄密密的溜到野外去了。
野地里,麦子长得挺旺,正在往饱里灌浆。高粱棒子也该锄了,有谁管呀?小梅和好些逃出来的老百姓藏在麦地里,妇女们用奶头寨住孩子的嘴,不叫哭出来;可是自己的眼泪,直往孩子脸上掉。大路上,敌人的马队车子队来来往往的跑,人们爬在麦地里,动也不敢动,气也不敢透了。
响午,枪声响得很密。小梅偷偷从麦梢儿里望过去,瞧见黑老蔡领着县大队的一伙人,给远处的鬼子兵追得往这边跑,同志们一边跑,一边回身去打枪。可是这边道沟里也有敌人,机关枪响开了。小梅急得心都要跳出来啦,她瞧见同志们慌乱了;可是黑老蔡一声喊,手一挥,大伙儿就掉转身,朝着他指的方向往横里冲。黑老蔡故意让自己落在后面,他跑一阵,打一阵,两只手一齐开枪,掩护同志们退却。同志们也一边跑一边打。
突然,一声炮响,炮弹就在黑老蔡后面炸开了,一棵小树冲上天空。老蔡爬了一下又跳起来,他的衣裳着了火。小梅急得浑身出汗,看见他一面跑,一面脱下衣裳扔开,露出黑不溜一身疙瘩肉,脖子、胳膊上都流着血。两下里二三百鬼子追他,老蔡两支枪,乓乓乓一连打了两梭子。旁的同志都不见了,老蔡也钻进高粱地跑了。鬼子乱纷纷的追过去,枪炮直吼了半天。小梅看得满眼是泪,心里真结记得不行啊!
            (未完)(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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