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女顶得了啥？ [复制链接]

第6版()
专栏：

闺女顶得了啥？
潮清
“栽树为歇凉，养儿防备老。”张仁和夫妇今年都六十开外，眼巴巴地盼大了一对儿女；儿子叫大拴、女儿叫小珠。算来大拴今年也有二十五了，却叫蒋介石在发动内战时给抓了去。从此这指着靠老的独生儿子，就好比那石沉大海一去不返了。老仁和不得不做些小买卖，挣口薄粥喝。小珠娘为了惦记儿子，差不多把眼睛都要哭瞎了。
小珠今年十八岁，从小就跟着娘捡礁子。眼瞧老爸爸天天风吹日晒；娘又常常啼哭，心里万分难受。想到哪厂去做工又没门子，只得替人家缝些衣服贴补家用。
一天小珠娘想儿子想得伤心起来，凑巧碰上对门李家二婶子来串门就劝着说：“别伤心啦！有小珠在还不一样？”小珠娘没好气的答道：“丫头顶得了啥？女儿总要出嫁的，嫁出去的人就是泼出去的水，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干得了啥？”小珠听了心里很不服，晚上翻来复去怎也睡不着。
“解放军来天道晴，太阳照进了万民家。”区政府组织了生产互助队，帮解决贫苦人家生活上的困难。一次来了四千套军装，区政府号召妇女参加，小珠去参加了。她干活可卖力气啦！象锁扣眼，人家一天多只锁二十来套，她就能锁三十套还多；质量也比人家好，大眼二十四针，小眼十八针，整整齐齐从不少一针。区政府的妇女干部刘同志，见到她工作认真积极，特别看得起她。
小珠做活，不但又快又棒，并且还节省了不少材料。原来一团线能缝六套，而大伙只能缝四五套，她就带头缝了七套半。在她的影响下许多走漏事情也没有了，譬如贪小的瘤子娘也不将线往眼镜盒和发髻里塞了。
刘同志知道小珠家生活困难，很关心，凑巧纱厂里要添女工，她就跟区长商量介绍小珠。区长叫小珠坐下后对她说：“这次介绍你去纱厂，好歹是咱这一区的，得挣点光荣啊！”小珠抿着口答道：“知道了！”她原想把自己怎样打算在工厂作工的事说说，但一时倒觉得不好意思，红着耳根子说不上来。
小珠进厂后，被派在细纱间当练习工，第二天就正式看车，第三天就能看三根毛棍，赛过人家干了一年多的熟手。这就是“有心人，铁尺磨成针。”小珠虽然完全外行，但她专心专意的就学得比谁都快。细纱间里的先生常常笑着说：“别看小珠从小捡礁子，手指头挺粗的，心可灵手可巧咧！”的确是这样，她将一台车看的干干净净，叶子板地上见不到一丝白花，纺纱不练疙疸，眼快手快一分钟接头十五个，保证成品件件棒。
一个月过去了，等到开支时，小珠领了白面、工钱，和四码福利布回家。娘在门口迎着，咧着嘴，呆了半晌也不知说啥好。她想想从前儿子在时，从没见到有成几袋白面扛回家去；就是老伴苦了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个好光景。终于流出了两行泪颤巍巍的说：“没想到闺女也没白养…”
厂里传出了要在“五一”评选模范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这下工场里全翻腾了起来。小珠可更加劲了，没摇铃就上班，下班时总要多待一会，星期日上义务工。有时工作完了，还帮着络纱姊妹络纱。
小珠因从小没念过书，见到字纸一麻黑，心中觉得总好象少了一些什么的。所以工会一办识字班，她就第一个报了名。放工后宁可捱着肚饿，上识字班学习。回家时一路走一路背，睡觉时还在枕头边划着呢！这样两个月就学会了三四百字，还经常看看报呢！
五月的太阳鲜红，工友们在庆祝自己的节日后，这酝酿已久的评功会，就象办大喜事一样办起来。当那些被选出来的模范一个个上台时，台下轰的一声喊叫出来：“向模范看齐，向模范学习。”比打雷还响，接着是一阵一阵的掌声。厂长代表全体工友向模范戴花时，台下万头钻动，大家一齐唱起庆贺的歌来：
“一朵红花万颗心，大家都把你尊敬，你戴上红花常想念，不忘工友一片情。”
模范们开始讲话了，轮到小珠时，她脸上发了红光，走到桌前把话说：“…天是翻了一个身，地是打了一个滚，咱张小珠也变了一个样；从前有谁瞧得起咱，连自己的娘也说咱闺女顶不了啥。后来咱参加了劳动，挑起家中生活担子，学习了文化，今天还站在台上跟大家说话！这都是共产党给的咱，有了这个新社会，使咱才有了工作，才有了今天。姊妹们！咱们头发长心眼也强是吗？…”小珠一口气将心里的话吐了出来，兴奋得再也说不下去了。
大伙拿了一面锦旗，四丈蓝布，拥着胸前挂着大红花的小珠，一路唱着回家。远远地就见到门口黑簇簇的一大堆人站在那里，象是那娶媳妇人家在迎花车一样，街上的闺女老娘们就象看新娘一样，拥到小珠面前。屋里虽没挂灯结彩，却是与平常另一番气象：老仁和夫妇忙着招呼人，李二婶在帮忙张罗，区长和刘同志也都来了。小珠未进门，刘同志就先来迎着，区长接过大红锦旗亲自给挂在对门口的墙壁上。一屋子里的人却愈聚愈多，看看锦旗，看看小珠，大伙都笑开了。瘤子娘对旁边的媳妇说：“瞧人家该多光彩啊！”区长向着瞧热闹的众人说：“大伙看，小珠替咱区带来了光荣，大家要向她学习呀！”仁和夫妇一直笑得眯着眼睛，逢人就说：“世道变啦，闺女也变了样，咱苦到六十岁，想不到还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