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要回来的！——承德撤退记 [复制链接]

第2版()
专栏：

　　我们还要回来的！
——承德撤退记
华山
热河首府承德解放了一年零九天，但由于自卫战争远大明智的要求，人民又忍痛暂时将它放弃了。为了将来拿回它而现在放弃它，这种眼前的难受和对未来胜利的信念，是每个承德市民所无法忘怀的，也是别人所难以体验的，在这些紧张的日子里，人们时刻所萦绕着的一个念头，即是尽可能使蒋介石侵略者进入城来一无所获，增加它不义作战的困难。靠着铁路养家的机工，把火车头开进山洞，炸倒在隧道里，让起重机也无法把它搬走，随后把家属安置到车上，打发他们先走了，没日没夜的破坏着桥梁路轨。组织成精干的破路队，咱们什么时候不回来，那它就什么时候都不能通车，他白天修起，咱晚上把它掀掉。市区的铁路枕木一个上午叫市民拆光了，抢着破路的有农民、商人、外乡人，农民指着铁路说：“这些年咱们粮食尽叫你搬光了。‘二满洲’（人民这样称呼蒋军）来叫他自己用肩膀扛。”外乡人说：“拚上三年不回家，和平不了回家一样要受‘二满州’的气”。
就在铁路工人连续三天破坏车站八孔大铁桥，武烈河畔民兵成天演习地雷轰声震天塌地的时候，米价却由三千八落到三千六一斗，老百姓把边币留起，以便万一弃守以后，可以返回乡下买到粮食，他们坚信承德被占以后，也会和平泉、凌源、朝阳一样给他们粮食，不是美国卡车或支离破碎的铁路线，而是离城不远的解放区农村。商人拿着边币说：“承德暂时丢了，我到张家口或边区别的地方去，有了边币，到处可以赚钱，国民党‘二满洲’一来，买卖不好做，光‘二日本’美国货就把咱们买卖人淹死了。”由于人民争着用银洋买边币，连金子都脱手了。
八月十二日承市四万农民的代表，在谋宫解放剧场，开了五天农民代表大会，代表们在楠木殿上昂着头说：“老百姓当了皇上，共产党员古鼎昌，恶霸汉奸盼老蒋给他撑墙柱，要抢走咱们清算回来的土地，想得好，‘满洲国’那阵子，咱没敢动谁一根毛，也没见他饶过咱一把租子，‘二满洲’来了还不是一＠样！他盼老蒋来拔脑袋，我也把他们翻了。”他们在会上津津有味的商量怎样配火药造地雷，算计村里有几支土枪，几支快枪，合算成立联村自卫队，代表会闭幕第二天，就有代表领上成千的农民扛着铁锹锄头到市郊破铁路去了。
到了二十号，平泉蒋军开始进攻承德。疏散在沉着的按着计划进行，机器房里没有机器，货栈里没有货物，各机关留下的都是拿着武器的青壮年，电灯照常亮着，市场热闹如故，报纸照常发行，广播电台播着的放送预定的节目《反动派坚决打他不留情》这是在滦河边创作的歌曲，在晚上放送几遍，胜利剧场连演十天的《自卫队杀贼》，场场满座，——承德这时分外显得刚毅，在紧张肃穆的工作中迎接战斗。二十六日晚上，发电厂停止送电，一个曾在群众运动中被清算的当地人，穿过黑夜找到最后一批撤退的机关说：“我从来没有见过不要钱的官，你们共产党胜利也干，失败也干，一天不成功你们总是干到底，我过去走错了路，相信你们还是要回来的，那时候我们再剖心相见。”一个当地的中学教员沉痛地对人说：“共产党在时我衷心说新民主主义好，明天国民党来了要强迫我说法西斯主义好，要是学生问我到底那个主义好？要我怎样回答他们呢！？”他终于抛弃多年城市生活，毅然随学校走了，好些女教员在二十五日还下不了走不走的决心，可是电灯熄灭的晚上，却放下家庭追上撤离的行列说：“我们已经走错了路，再不能一错再错了！”以前被称为“四朝元老”，在满清，在民国，在“满洲国”都做过事情的人，再不愿在“二满洲”做个“五朝元老”，他们把家庭搁置在大车里，冒着飞机的扫射前进，走向广大农村的道路，老太婆在滚滚风沙中抱着孙儿，小孩顶着烈日在敌车上玩着木质的手枪，第一完小一个十三岁的学生对我说：“我家也要搬到乡下姥姥家去！”像发现了什么机密似的，他歪着脑袋笑着说：“我知道这是你们八路军的计，你们丢这个城，丢那个城，把国民党的兵分成这里一小团团，那里一小团团，然后一个个把他消灭，就都收回来了，我留在城里把国民党打死了，看不见你们回来，那我不干！”这个稚气的想法，多么朴素而准确，几千多个承德市的工人、技师、学生、店员、旧职员带上自己的书籍工具一起走向生疏的农村。廿八日战争从好几方面逼近市郊，火车站打响了，离宫隔河的棒棰山打响了，下午三点钟市郊农民的自卫队，区小队，这些才得到土地的武装的农民，毫不犹疑的丢下庄稼和土地，跟随战斗部队，移到外线，“跟共产党走跟共产党回！”坚决转战了八年的野战纵队老战士，摸着身上几处伤痕对我说道：“咱们吃饭吃饱，做事做了，虽说抗日有功，保不住和平，总是对不起老百姓，但我相信我们一定还要回来的！”承德有着这样的人民和这样的军队，最后终是要做到的，人们不会忘记八月二十八日这一天，因为这是战斗开始的日子。
（新华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