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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何的经历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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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49-10-26
第6版()
专栏:

老何的经历
戴宗彝
老何是个很聪明的人,也有点儿本事,就是眼眶子太大,总看着塘子小,条件低,不是他用武之地,本事没法施展。因此,他那一套本事,就如同一个包袱,一直就那么背着,自己既不愿卖,群众也没法买,苦恼一天到晚紧紧跟着他。
一个晴天的下午,老何满脸喜色,从外面跑进来,象个不如意的猎夫忽然得到了一只野兽似的那么高兴。他一张终日郁闷的脸,大家看得惯了,这时对他这种突如其来的高兴,都很惊异。
“老何!什么喜事?这么高兴?”大家一口同声的问。
“上级的命令,调咱们到北京。”他说着自己又鼓了一阵子掌。
听说这是政委给他说的,消息是不会错。
希望调动和转移驻地,是老何全部思想中占着重要位置的问题,今天他打听得去北京的消息,所以劲头那么大。这天晚上,老何兴奋得觉也睡不着。楼房、电灯、洋灰马路,以及自己到了那里,要如何地露上一手……一连串美好的景象,不停地在脑子里演映。
他曾经向大家表示:“这回到了北京,一定要好好工作一番,把咱们的业务重新整顿整顿。”
只要对工作有利,大家愿意他能够这么做。
不多几天,我们的队伍离开那座偏僻的山城,往北京的道上出发了。老何在在行军的路上,替大家搞铺草、弄开水,倒很积极,嘴边也不断挂着笑意。
这天黄昏,远远透过一层薄雾,就可以望见北京的城墙了。同志们加快了步子,想赶进城去,瞻仰这座久已神往的文化古都的风光。这时,我们的前站人员,已经在路旁的村头等队伍了。这说明我们要在这里宿营。
前站同志把队伍引进村里的一所大庙,据说这是上级指定我们驻扎的地方。踏进庙门,满院子的蔓草,显得十分荒凉,接着分配寝室,里面是三尊面目狰狞的塑像。并且为了遵守军纪,不准随便进城。这个消息,对老何的热切的希望泼了一盆冷水。
长途的行军任务,顺利完成了。同志们都怀着胜利的心情,打扫屋子、弄铺草、解背包……忙做一团。老何独自立在院里,两只眼睛死死钉住门前的一块石碑,嘴巴鼓得可以拴条叫驴。王同志叫他进去休息,他没有答理,眼睛还是钉住门前的石碑,嘴依然鼓得那么高。同志们知道他的心事,没和他多说,大家给他打开背包,就安顿他休息了。
从此,郁闷重新罩上了他的面庞。
我们住在北京的郊外,虽不如老何想的那么美满,但是比起在山沟里的工作条件来,是要便利得多了。比如我们首先就做了两套新景片,买了一部分灯光器材,添制了不少的化装用品。说真话,这已经是一个够阔气的剧团了。同志们很满意,都打算老何“一定要好好工作一番。”
事实并不这样。那些新的工作条件,一概引不起老何的兴趣。
他对同志们说:“北京的这个剧社,那个文工团,谁不比咱们的条件强!咱们这一套,还想在北京来卖!见鬼!”
日子一天天过去,老何的苦恼,跟着日子的增长,愈来愈发展。自己羡慕的团体不能去参加,对于眼前的环境总觉着不顺眼,觉得北京也不是他称英雄的地方,唯一的办法是请求调动。
这次他对于调动的要求是降低了,他不想再到好的地方去,因为好的地方更显露不了他的头角,所以他打算到一个偏远的地方,把自己“锻炼得坚强一些”。
上级对同志们的志愿,在不违反组织的原则下,总是尽量去照顾。恰巧西北某部需要文艺干部,上级就把老何介绍到西北去。老何接受了这个调遣,盼望立刻离开这个久已不想留下去的团体。
他走的那天,刮着大风,同志们送他到车站,他向大家保证:“这次到了西北,一定要好好工作一番。”他感觉得骄傲,以为自己到艰苦的西北去工作,应该是英雄。同志们也很钦佩他准备和艰苦斗争的决心,都预祝他的计划胜利实现。
老何的“理想”是丰富不过的,一路上对他的去处,想得十分美丽:大沙漠、无边的草原、牲畜群、蒙古包………自己骑着无缰的大马,在风沙里奔驰。这是多么美妙和雄伟呀!“到了那里,同志们一定会到车站去接我,给别人的第一个印象,可不能马虎。自己的态度一定要放得很严肃。在欢迎会上,我应该把自己的抱负和技术向大家作一个很好的报告,好让他们佩服我。那里的人才不多,我去了还不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工作听自己支配那是绝无问题的事…………。”
老何越想越高兴,也就忘记旅途的寂寞。
到达目的地了。他从车窗里望见四面的山峰,知到这里并没有沙漠,也看不见蒙古包,这对老何的美丽的想象,立刻就减了颜色。
下车的客人走完了,还看不见来接他的人。老何正在发急的张望,对面走过来一个路警催他出站。他只好懊丧地提起行李,问明路径,向他新的工作岗位找去。一面走一面埋怨这里的同志太没有热情。
文工团是找到了,可是另一个不如意的事,又和他做了朋友。原来这里的同志都下乡工作去了,更凑巧的是这里的文工团也住的是一所大庙。一位留守的炊事员同志在偏殿里替他安好铺位,晚饭给他做的莜面(此地的主要粮食,初食很不习惯)。炊事员同志又向他介绍:这里终年多半是吃的这个东西。此时他一脑子的美景,都被窗洞里吹进来的冷风给刮跑了。眼前存在的只有烦恼。他开始后悔了:“为什么偏要离开北京呢?”
好容易,他等了三天,文工团的队伍才回来。同志们见了他问长问短,关照他的生活,的确对他很欢迎;但从他的眼里看这些同志,都是一群“土豹子”。他在同志们面前的派头也就摆得十足。
指导员因为很忙,没顾得和他细谈,他批评指导员对同志太冷淡。他对同志们说:“我们北京的政委对同志真关心,有一次我生病,他一天去看我几次。”老何破天荒地对政委表示好感。
晚上,文工团在团部里举行了一个座谈会,这是专为欢迎老何而开的。
在会上,李团长首先把这个文工团的历史简单地作了介绍。他特别指出这个文工团是在坚苦斗争中成长起来的。李团长号召大家发扬这种坚苦奋斗的光荣传统。他还说:
“一个革命工作者,要注重工作成绩,不要贪图地位。”他说着用手指向大殿上的神像。“这一堆泥土,占的地位着实不小,但是群众一旦觉悟了,就要把它从宝座上拔下来……。”
李团长说完了话,老何的脸红了,老早准备下的一大篇表现自己的报告,没有勇气再说出来,勉强硬着头皮把会开完,一声不响钻进被窝。
事实的教训和李团长的谈话,感动了老何。他开始对自己的过去作了反省:眼眶子大、好高鹜远、这山望着那山高等等思想,都是错误的。他开始认识到一个革命者,应该脚踏实地,坚苦奋斗,放弃个人的幻想,为整个革命事业去努力。他决心转变。
第二天早饭也没吃,指导员去看他,他惭愧的说:“不要紧!受了点感冒。”
从此以后,老何的作风的确开始变了。他对学习热心了,对工作积极了。他开始和群众在一起,群众也渐渐喜欢接近他。
他常对同志们说:
“谁对现实的环境感到不满,那么新的环境也会使他不如意,问题在于自己能不能去改造环境同时也改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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