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儿女英雄传 [复制链接]

第4版()
专栏：

　　新儿女英雄传
袁静　孔厥
　　第一回　事变
村东申耀宗穿着蓝袍黑背心，钮扣上挂个表练儿，向来是很神气的。这会儿，瞧见黑老蔡他们许多人拥进来，可把脸儿都吓黄了；忙摘下缎子小帽，点头哈腰的让坐，又叫崔＠碌倒茶拿烟。
黑老蔡在太师椅上一坐，说：“不用客气。现在国共合作了，大伙儿团结抗日，你们怎么着？”申耀宗坐在一边，摸着八字须回答：“没说的，没说的。如今--国难当头，不抗日也不行啊！兄弟向来就是主张抗日的。”黑老蔡说：“这就好。既然都是抗日的，咱们就是一家人，你们的保卫团跟我们的自卫队，可以合并在一块儿；统一起来，干什么也方便。你看怎么样？”申耀宗心里不同意，嘴上说：“这……”他不好说出口，就假装咳嗽，三咳嗽，两咳嗽，把话都咳进去了。黑老蔡问他：“这怎么样？”申耀宗为难的说：“这……好倒好；可就是……兄弟一个人也作不了主，咱们慢慢儿再商量吧。”
黑老蔡见他故意推拖，刚想说话，有个老乡跑来报告：孙公堤那儿发现一伙劫道的，在打枪呢。申耀宗和他手下的保卫团都面面相看，不言声儿。黑老蔡站起来说：“咱们瞧瞧去！”可是申耀宗说：“孙公堤打枪，与我们没什么关系，咱们还是少管闲事吧。”黑老蔡奇怪的说：“不管？那咱们是干什么的呀？不保护老百姓，拿着枪干吗？你们怕死，你们待在家里，我们去！”几句话说得申耀宗脸上下不来，不好意思的说：“要去咱们一块儿去。”黑老蔡就领着自卫队走在头里，村长和保卫团跟在后面；一伙人沿着淀边，直奔孙公堤。
这当儿，牛大水可慌了，一面摸着笤帚疙瘩，一面想：“坏了！弄这玩艺儿是作作样子，吓唬吓唬人的么；真打起来，可打个蛋呀！”他瞧着身上手榴弹倒不少，忙拉拉旁边的高屯儿，小声问：“手榴弹怎么个打法？”高屯儿说：“谁打过呀！”大水着急的想：“这可是作了蹩子啦！”西北风飕飕的刮，大水还一身一身的出汗。看表哥，表哥可满不在乎，挺着腰，跨着大步子，一股劲的往前走。
到了孙公堤，劫道的不见了。绕了一个圈儿，也没找着。申耀宗高高的站在“土牛”⑦上，学了一会儿，逍逍停停的捻着胡子说：“哈！幸亏没碰上，你们的手榴弹怕不响吧？”黑老蔡眼睛对他一闪，说：“什么？不响！”就拉开线儿，一颗手榴弹飞出去，喊了一声：“瞧吧！”手榴弹轰的炸开了，土冲得很高，惊得野地里鸟儿都乱飞。申耀宗吓得滚下来，爬在“土牛”后面，也不管绸袍儿弄脏了；嘴里埋怨说：“你怎么闹这玩艺儿呀！”自卫队都拍手叫好。
高屯儿这楞小子，挽起袖口，说：“我也来一个！”他照着葫芦画瓢，也摔了一个，也炸响了。申耀宗刚站起来又爬下，慌忙说：“得了得了！我知道响了就行啦，别伤着人！”刘双喜滑稽的眨了眨眼儿，故意举起手溜弹摇晃着：“不行不行，我还没扔呢。你们小心！”申耀宗刚爬起来，连忙拉住他的胳膊说：“算了算了，你这是开什么玩笑呀！”双喜作了个鬼脸儿，许多人哈哈大笑。高屯儿拍拍牛大小说：“喂，伙计，你的盒子枪可别走火啊！”大水摸着笤帚疙瘩，也忍不住笑起来。天已经黑糊糊的了，一伙人就回村。
当天晚上，黑老蔡又派人去请申耀宗，来谈判合编的事儿。申耀宗推拖着了凉，打发秘书来说：“合了也可以。”黑老蔡提出：申耀宗还当他的村长，自卫队的队长由这边派；两方面结成统一战线，成立动员会，实行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有枪出枪；比如：申耀宗私人藏的枪，也应该拿出来抗日。秘书回去一说，申耀宗一夜没睡着。第二天，黑老蔡他们又去，申耀宗都应承了。合编中间，保卫团的团丁，有的留下，有的不干了，大枪都从新分配；以前班长带的一支盒子枪，就挎在黑老蔡身上了。
接着，黑老蔡他们到附近各村，把财主家的枪都动员出来，还捐款买枪。抗日自卫队扩大了，枪也更多了。
五
黑老蔡一伙人的活动，给何世雄知道了，就出了个“鬼点儿”，叫郭三麻子和张金龙、李六子带一班人，一个个都挎着盒子枪，突然来到申家庄村公所，要八百斤“潮脂糕”（潮脂糕就是鸡蛋糕）。申耀宗一听就知道是来闹事的，故意去找黑老蔡报告，说：“哪儿去弄这么些潮脂糕？这事儿我办不了；蔡队长，你打发他们吧。”黑老蔡听了很生气，就带着高屯儿、牛大水，跟申耀宗到村公所。
公所里，郭三麻子大模大样的坐在椅子上，穿着国民党的军装，挎着武装带，领子上还别着过去的红领章。站在他身边的张金龙，穿着一身黑的便衣，头发往后梳得贼亮，身上挎着两支枪。旁边站着一溜人，穿什么服装的也有，都拿着枪，一个个贼眉怪眼的。郭三麻子瞧见申耀宗引着个连鬓胡子的黑大汉进来，后面跟着两个土头土脑的壮小伙子；知道那头前一个挎盒子枪的，准是黑老蔡，就故意瞧不起的问：“你是蔡铁匠吗？”老蔡左手叉腰，右脚踏在板凳上，胳膊湾儿往膝盖上一＠，说：“我就是蔡铁匠，你怎么样？”郭三麻子说：“怎么样！叫你们村里马上准备八百斤潮脂糕，送到我们团部去！”
老蔡吓吓吓的冷笑，说：“老百姓连棒子窝窝都吃不上，你们吃潮脂糕吗！”李六子得意的说：“我们都上火了，就得吃潮脂糕！”高屯儿说：“哼！想的倒不错！”牛大水也壮一壮胆，冒一股子劲说：“吓，这么个穷村，连个点心铺子也没有，哪来的潮脂糕呀？”郭三麻子脸儿一沉，说：“别废话！你们到底送不送？”这时候，刘双喜叫来了自卫队和许多老百姓，都拥在院子里听呢，听到这儿，双喜这瘦个儿气得跳起来，对大伙儿嚷着：“你们说，有潮脂糕没有？”大伙儿齐声喊：“没有！”
里面，郭三麻子涨得麻脸儿通红，威胁的说：“谁在闹？这是我们何团长的命令。你们要不送，跟我们走，有话跟我们团长说去！”说着回头使了个眼色，立时喀嚓嚓一阵响，十来把盒子都顶上了子儿，大小机头张着，提在手里。高屯儿急了，赶忙把手里的大枪也推上了子弹。自卫队都拥到门口，哗啦哗啦的拉着枪栓。牛大水心里扑通扑通直跳，申耀宗偷偷溜出去了。
【注】⑥插销盒子：枪的一种。
⑦土牛：堤上的土墩，堆堤用的。（附图片）
手榴弹炸响了，吓得申耀宗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