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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岛的路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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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74-01-23
第4版()
专栏:

海岛的路
任斌武
在我们的岛上,有一条依稀可见的环岛小路。这路,蜿蜒曲折,时而越过险峻的悬崖,时而穿过陡峭的岩壁,顺着海边通遍每个人迹稀到的岙口山脚,沟洼洞穴。这路,脚印连着脚印,印记着一段漫长的战斗岁月。
十年前的带鱼汛期,一条匪船混在远洋的渔船群里,趁着夜暗窜进了港湾,躲进岛岸悬崖下一个暗洞。虽说情况立刻被岛上军民发觉,几个匪特被悉数捕获,然而战士和民兵却没有把这事轻轻放过。一位战士在日记上写道:“祖国的海疆,祖国的领土,不能让匪特踏上一个脚印。”就从这个鱼汛起,岛上军民立下了一条铁石般的制度:不管夜间岗哨放得多么严,巡逻组走过多少遍,每日拂晓时分,岛上部队和民兵都得再来一次环岛搜索检查,不放过一点蛛丝马迹,不漏掉一个沟洼洞穴。岁月增进,人员更迭,这检查制度却代代相传,坚持不渝,迄今已整整十个年头。漫长的十年,风雨剥蚀了山岩,可是海岛上的小路呵,脚印千层铺万层盖,越踏越坚实,越走越宽阔……
当初,这些地段上本没有路,脚下不是结满苔藓的岩石,就是杂草没膝的山麓。一趟巡逻回来,露水把鞋袜和两条裤腿打得透湿透湿。可是,几天过后,我们踏过脚印的地方,茅草齐根割光了,茫茫的杂草丛中开拓出一条绿色河床似的路,一直延伸到老远的去处。看到这情景,我们班的快嘴小李说:“哟!这里象是长着一双眼睛,在跟着我们的脚印转哩!”
其实,这里岂止有一双眼睛跟着战士的脚步转,仿佛还有一颗心牵系在战士的身上。
台风将要来了,风云岩的悬岩顶上那条千步长的窄狭险道,很快用镐头拓宽了;横在险道上的两道豁口,用青石板搭上了两座小桥。
夜里刚落过雨,清早,刀背山上那条盘绕在半山坡的泥泞小路,早已撒上了一层晒干的茅草;茅草垫着脚板,一直把我们送到山下的安全地段。
一天深夜,又落了一场大雨,过几天后,早上我们班去执行检查任务,大家又踏着撒满干草的泥泞小路,往刀背山上攀去。刚踏上一段陡坡,小李脚下一滑,扑嗵摔了一跤。你说多蹊跷,下次我们班又值班时,小李摔跤的那段陡坡上,早已挖出了一个接一个的踏级。走到这儿,小李又连声惊喊起来:“你们看,这眼睛多尖,多灵!”
归程中又过刀背山,班长招呼全班在那段陡坡上站下脚,他提出一个问题,让大家分析判断一下,是谁长着这样一双锐敏的眼睛,和这样一双勤快的手?
这时候,晓雾消尽,晨曦方露。战士们站在山坡上,从山下的谷口望到对过山上的渔村,望遍渔村的每一幢青石瓦房。眺望了一阵儿,各自把搁在心里琢磨了好久的答案摆了出来。但是各有各的见解,各有各的猜测,争了半天也没个定论。末了,班长说话了:
“你们看,对过山坡的高处是哪家?”
“老渔工沈大妈的家。”战士同声回答。
“沈大妈?”小李眼睛眨动了两下说,
“沈大妈家的房子门朝南,背着刀背山和风云岩,怎么看得着呢?”
“这只是现象。”班长似乎心里有数:“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是哪个每天起大早来海湾里赶海?”
几个战士被问得直打愣怔。
“是沈大妈的小孙子海卫。”细心的班长说:“这孩子每天起早来赶海,每天早晨看着我们检查回来才回家。”
班长这一说,象是发了一道口令,十几双目光齐刷刷转向山下的海湾。朝霞映红的海湾里,果然有几个十多岁的孩子,每人身上背个竹篓儿,手里拿根小杈子,拨拉着海滩上的游泥,在拣蛤蜊、花鲜。头里那个个儿最小的就是海卫。
班长一摆手说:“走,咱们绕个道儿去侦察侦察。”
全班成一路纵队走下山坡,唱着《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歌,穿过岙口,来到沈大妈的青石瓦房跟前。大清老早的,沈大妈一家就都忙开了活儿。女儿海莲坐在柚子树下,牵动着大捆青铜色的尼龙网丝,飞梭织网。儿媳妇菊芳一旁噼噼啪啪剖着毛竹片儿,在制作种植紫菜的竹帘。沈大妈正在屋里忙早饭,见我们来了,忙撩起围裙擦着手,笑盈盈地迎上来,又搬凳子,又倒茶。大家在院子里落了坐,几句闲话说过,班长迂回着扯到了正题儿上。哪知,话刚挨着边儿,沈大妈便眯眼笑着连连摆手:
“啊哟,听你说的,我们这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做得了那么多的事儿吗?”
“那”,急性子小李抢着说,“大妈,你说可能是谁呢?”
“这呀?”沈大妈打了个噎儿,“我看,不是一个谁,要做也是大家做的。不是说,这检查是咱岛上人齐心立下的规矩吗?那谁做还不是应当的。”
话再问下去,海莲和菊芳一旁插言帮腔了:
“这点小事还查考,算什么军民联防?”
就在这当口,沈大妈的小孙子海卫赶海回来了。一把青竹竿钉制的小杈子往树上一挂,哗啦啦一篓沾着泥巴的海鲜倒在院子当中,沈大妈乐得说着笑着,就要去煮海鲜“慰劳”我们。机灵的小海卫,伸
出那满是泥巴的小手抓起形形色色的蛤蜊、花鲜和辣螺,向我们介绍起这些小玩意儿的生存活动规律和他的猎获经验,缠着不让走了。
这场“侦察”就这么不上不下地收了场。实在说,大家都有这样的经验:在我们岛上,象这样的事情,你要想弄个清楚
明白,那是要煞费周折的。
一晃眼的光景,寒冬来了。
海岛上落了一场大雪。那天清早,又轮上我们班执行检查任务。天色微明,全班便起了床,推开门往外一瞧,晓雾朦胧中,只见整个岛子变成一个茫茫白雪的世界。厚厚的积雪覆盖了岛上的一切,而眼下雪还在纷纷扬扬飘洒不止。班长动作麻利地指挥着全班着好装,整好队,他照例在队前交代了几句,便顺手摸起一根早已准备好的木棍,头前引路带着全班出发了。
一夜大雪,把沟沟壑壑、坑坑洼洼全填塞了,抹平了。哪里是沟,哪里是路,谁也辨认不出。海边那条小路,早已不见痕迹。班长手里的棍子不停地点点戳戳,探索着道路,全班依次踏着班长的脚印一步一步往前挪。班长还不时往后传着口令:
“注意眼前的坑!”“当心右边的涧!”
一路艰难地行进着,我抬头望着隐现在灰蒙蒙的天地间那高耸的山影,不禁担心:眼前的平路宽道倒还可走,前边风云岩的险道,刀背山上的陡坡小路怎么通过。
“嘎嘣,嘎嘣”,全班踏着积雪往前走着,好容易通过了一段海涂,爬过一座山岗,突然前头又传下一道口令:“风云岩到了,注意观察!”凭经验,大家心里有数,班长叫注意观察,必定有点情况,于是一双双眼睛瞪得煞亮。这道傍海岸陡立的巉壁悬崖,披上银装,显得更加险峻。快到近前了,果然有点异常的迹象:几行深深的脚印,从山根下盘旋而上,一直伸向风云岩的崖头。蓦然,班长刹住了脚步:“同志们看,这是什么?”
全班靠上前去。我循着班长手指的方向凝目细看,隐约可见崖头那条狭长的险道上,在临海的一边,插上了一排金灿灿的竹片,象一道栏杆似的顺着那狭长的险道蜿蜒而去。脚步登上崖头,方才看得真切:那蜿蜒而去的竹片栏杆上,还拉上了一道青铜色的尼龙网丝。这网丝,映衬在皑皑白雪中,显得那么鲜明耀目。大伙端详了一阵,便沿着这竹片网标出的路往前奔去。
这路,这精心标出的路,一线相牵,绵亘不断,一直把我们送过风云岩,又从刀背山的陡坡盘绕而上。全班同志心口怦怦跳着,疾步通过了这长长的陡坡险路,最后脚步又在险路的尽头停住了。尽头上的一根,不再是剖开的竹片,而是一根青竹做成的小杈子。青竹竿上浸着汗渍,顶端一只“U”字形的小铁杈,两股磨得铮亮的杈尖儿在雪原上闪烁发光。我一眼就认出,这正是小海卫提在手里赶海的“武器”。我抬起头来,只见几行重重迭迭的脚印,从这里又铺向岙口的深处。
起风了。风雪弥漫的岙口深处,依稀可见有几个人影在向远处移去,那是沈家三代,还是整个渔村,千千万万的人民?我无法看清,只觉得胸膛里的心潮顿然澎湃起来,热血在激涌。这时,我回过头再看,那盘山而过的竹片和青铜色的网丝,织成的已不是路标,而是一道巍巍的长城,映衬着银装素裹的壮丽河山,向无尽的远方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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