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京到汉口 [复制链接]

第2版()
专栏：

从北京到汉口
陈迹
用五十三个钟头，乘京汉路的火车，可从北京到汉口。一千二百一十二公里——这是一段遥远的行程。在每一站、段，人们都可看见恢复、重建的痕迹。感承铁路工人、沿线的农民和铁道兵团的士兵们！他们在贯通我国中部的这条大动脉中，投入了自己艰辛的劳动和惊人的毅力。三四年前，人们还不可能想到今年元旦京汉全线能够通车的情景。那时候，中国人民为要战胜敌人，曾经无数次彻底破坏敌伪匪军借以进攻中国人民的这条战略动脉。钢轨枕木被埋藏起来，大部分桥梁支离破碎，不少的路基都被人民垦成耕地了。当着中国人民赶走了敌人，解放京汉全路以后，不到一年的功夫就又使它全部通车。中国人民创造了奇迹。
我们还记得去年解放京津的战役。铁路工人在“解放军打到那里，铁路修到那里！”的口号下英勇支援前线。在北京到长辛店的线路上，京保筑路处第一工程队在零下严寒中和永定河的冰块作斗争，提前三天修好芦沟桥。京保沿线的人们，至今还清晰的记忆着第一、二工程队抢修京保段的功绩。那时候，材料极度困难，工人们一面钉道，一面搜寻材料。冰冻的永定河里藏有钢轨，工人们凿破冰块，涌入河水，一天半天不上岸，直至钢轨捞完为止。材料找来了，没有煤，不能用机车运送。工人们担负起火车头的任务，前面拉，后面推。尽管困难重重，他们每天每人还钉道十公尺以上，提前半月筑好全段。南北拒马河在北河桥下汇成一支巨流，河宽一百八十三公尺。半年前，工人们屹立在寒气砭骨的水中，修筑全长四百多公尺的北河桥。他们用铁棍砸碎河底的石头，把桥桩一根根楔进河底。无论日本或国民党统治时期，工人们每人每天最多打三根桥桩；现在每人每天能打十根。北河桥共有十九个桥墩，九个曾被炸毁。国民党时代要想修复它，至少得半年时间。然而解放后的工人只用六十六天就修复了，比预定时间提早了二十天。
从保定到石家庄，共有一百三十五公里的线路，要经过唐河、沙河、滹沱河等十三条河流，要通过一百一十八座大小桥梁。这段路的破坏程度，比京保段彻底得多。人民列车从保定向南开出，遇到的第一个大桥就是新唐河桥。参加修桥的工人对我说，去年修这座桥时，山洪暴涨四次，他们每天在“齐脖子”深的水里坚持工作，有的工人曾在水里坚持二十四小时。有一次，桥工们刚刚把桥北面被河水冲倒的桩架扶起，河水忽然猛涨起来，眼看着桩架又被河水冲跑。工人们急坏了，一个个跳下水去，追赶桩木至四五里地，有的工人被浪花打昏了头，有的被河水噎住嗓子。他们还是不停地打捞桩木，一直到捞完为止。在秋雨连绵的九月里，工人们胜利的架起了一百五十公尺长的新唐河桥。
保石段的悟空桥（滹沱河大桥）上，现在还显明的写着这样的字迹：“争取十月革命节修通保石段，把火车开到石家庄！”修路的英雄们在九月里由南北两端相对赶修，悟空河南北两岸的火车跟在线路工人的后面，不断发出雄壮的吼声。职工们向记者回忆当时的心情说：“两岸车头直叫，咱们恨不得一晚修完。”他们自动加班。黑夜里有七盘打桩架子闪烁着辉煌的灯光，两架卷扬机发出轰轰马达声；冷水里的工人们迎风吆喝，压住了滹沱河不断的呼啸。树立排架的纪录从每天七个增到二十三个。在保定以北每人平均每日做土方四立方公尺，在抢修悟空桥的工程中，提高到十四立方公尺的空前纪录。他们日日夜夜、废寝忘食地修筑这座桥，火车终于在十月革命节通到了石家庄。
石家庄南行二百三十公里，即达安阳。这是京汉铁路最后动工的一段。修复这段路的是铁道兵团第×支队全体指战员。路经元氏、高邑、邢台、邯郸等地时，沿途的农民告诉我们关于“飞兵”们的故事。为什么叫做“飞兵”呢？就是说，铁道兵团的指战员修路飞快，一眨眼就修到眼前。担任抢修线路的×××线路大队，曾以每日五公里三百三十公尺的最高速度，大家手擎火炬，在深夜突击前进。午夜一时，邯郸市民尚在睡梦中，他们静悄悄地把铁路修过了邯郸。这个事情，曾传遍了邯郸市，大家争相赞扬。×××线路大队政委贾庆祥对我说，他们的大队是新近成立的，在他们调到这条线路上工作以前，他们还从未修过路。开始没有经验，七八百人一天只修了八百公尺，大家非常泄气。屡次开会讨论，改变抢修方法。一直改变到第七种方法时，人数减至四百人，每天都能修好三公里六百公尺。他们这种新方法叫做“分工负责，有机配合”，把全队分成四部分：（一）抬钢轨和抬枕木的。枕木抬到那里，钢轨就铺到那里；（二）钉道钉的。钢轨铺到那里，道钉就钉到那里；（三）补修的。火车开到那里，补修的就跟在后面，补齐枕木，初步拨道起道和捣固；（四）大补修的，完全按照标准进行补修，保证线路的质量。石安线上每小时行车可达四十公里的速度，“飞兵”们不仅做到了“快”，而且还做到了“好”。
在我和×支队的英雄们谈起修路架桥的事迹时，他们说：“我们没什么突出的事情，我们人人都有一股干劲，在“谁也不准耽误谁”的口号下，我们埋头苦干。过去我们常常听说桥梁工程巨大，桥梁修成的时间往往落在线路的后面。第×支队克服了这种现象。不管河水怎样冰冷，他们从不间断打桩的工作，也从不厌倦改良打桩的方法。泜水桥桩上画着蒋匪介石的鬼脸，他们五六十人抬着五百多斤的铁锤，向着蒋介石锤去，“哼哟！哼哟！打死蒋介石哟，建设新中国！”的歌声，日夜震荡在冰冻的泜水河上。邢台县派来参加修桥的犯人看见他们这样劳苦的精神，深深感动，他们也跟着积极前进，获得了不少难有的成绩。在一次庆功大会上，邢台犯人得到了铁道兵团给他们的奖旗。×支队英雄们的工作精神，同时又教育了沿途不爱劳动的懒汉。安阳城的顾家庄，有个二流子名叫顾德，好吃懒做，人民政府曾多方设法改造他，他还不改。这一次他被派来修路，起初还是老样子。他看见在冰河里紧张工作的战士，他的思想渐渐改变了。他逢人就说：“那有这样的部队！打了多年的仗，还要在这儿拚命修路筑桥。我们——要学习他们！”伟大的劳动精神，教育了二流子——顾德，顾德从此在民工队伍里做起了带头的模范。石安段修复通车后，在评模大会上，顾德被选为劳动模范。
火车开到那里，那里的农民都以欢欣的目光注视着。几个月以前，他们还在农忙时间，就自动搜寻材料，还派出民工参加修路工作，他们把抗日期间埋藏起来的铁轨和枕木献交出来，他们曾出动千千万万辆大车运送铁路器材。这条长达千里的京汉路所用的材料，大部分是仰赖于他们的。曾经领导修复京保和保石两段的孟宪章同志对我说，“京汉路胜利通车，论功行赏，老乡要算第一。”保定到石家庄的线路长达一百三十多公里，老乡们曾交出两万七千根钢轨，除掉杂轨及弯轨外，可以铺设一百一十公里的线路。就是说，全段百分之八十的钢轨是由农民们献送的。迅速修复石安段的铁道兵团的战士在对记者说：“我们把铁路修到那里，那里的老乡就给我们送来大批菜蔬和慰问品，铁路附近村庄的妇女还自动组织缝衣队，给我们缝洗衣服。我们修到高邑城时，老乡们并自动邀我们开联欢会，会上送给我们好多面锦旗。元氏一个县的老乡们就给我们搜集了五千多根钢轨，四千多根道钉，当我们把铁路修至元氏县时，全县锣鼓喧天，老乡们纷纷到我们部队里慰问，他们还自动组织起来，严密地保护沿线的铁路。老乡们对我们的帮助，我们永远不会忘记。”当火车抵达汉口时，往日在京汉线上日以继夜地赶着牛车运送材料的农民们的形影，又涌现在人们脑海中。我们感谢修筑这条路的铁道兵团的战士和铁路员工，我们同时深深感谢这沿线的农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