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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丹丹花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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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76-05-18
第4版()
专栏:

山丹丹花
在延安地区插队的北京知识青年 田 丰
山丹丹花对于我,既陌生又亲切。我没有见过,可却经常听到对它的赞美。我们学校党支部副书记老魏同志,一九七○年到延安担任了北京知识青年带队的干部,现在在延安北部一个县里的知识青年办公室工作。每逢回京探亲,他便给我们讲宝塔山、枣园,讲延安的贫下中农和遍山开放的山丹丹花。每当我弹起琴,跟同学们一起唱陕北民歌时,我总不由自主地透过宽大明亮的玻璃窗,眺望一眼玉泉山:那山丹丹花也许和北京西山红枫一样美吧?
终于,有一个机会,我和老魏一起到了延安,调查一个北京知识青年小组的先进事迹。路上,我问老魏,陕北的山丹丹花多不多,他笑了笑说,到处都是。于是,一幅幅动人心弦的景象在我脑海中浮现出来:花瓣绮丽、茎叶翠绿的山丹丹花,一丛丛、一簇簇,在陕北的土地上,迎着阳光,争妍斗艳。
山沟里真寂静啊,只听得见小鸟的歌唱,一条银带似的小路,一会翻坡,一会跃沟,飘飘忽忽,起伏不定。走了一个多小时,猛听得前面飘来一阵清脆悦耳的歌声,字字句句、真真切切:“山丹丹那个开花哟,那个赛朝霞,延安那个窑洞哟,住上了北京娃……”歌声断了,继而是悠长的?牛声。老魏说:“听!唱得多好!这个唱歌的女孩子是小姜,也是你们区的。”
我们加快了脚步,翻上坡,只见坡地上有几犋牛在犁地。面前哪有女孩子?分明头上都拢着白羊肚手巾。歌手在哪里?我茫然了。又是悠长的?牛声,背朝我们的一个人转过身来。是她!我惊奇地注视着从英雄结下飘露着的几绺头发。她也看见了我们,连忙打招呼:“老魏,您刚到?”她把手巾摘下来擦汗,两根黑辫子一下蹦了出来。还是个孩子,黑里透红的脸膛洋溢着稚气,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夹杂着当地土语。
老魏打趣地说:“嘿,倒挺象一个陕北老汉了。”她看了看手中的毛巾,放声笑了起来,又正正经经地学着别人的腔调:“不管咋地,还是个猴娃娃。”说罢,忍不住又咯咯笑了起来。
中午吃罢饭,别人都休息了,而活泼好动的小姜却伏在树荫下的石桌上写着什么,嘴里哼着:“毛主席身边长成人,出发在天安门红旗下。……”
“为什么还不休息?”我问她。
她没有回答,却没头没脑地反问了一句:“明年,你们学校有多少人来?”
等我刚想回答,她又将手中的纸递给我:“看,行不行?”接过一看,是一张速写。画上,一个拢着手巾的女孩子,左手扶犁,右手扬鞭,?着牛,想必是画她自己,功夫还行。我说:
“不错。呃,这山怎么没顶啊?”
“今冬,我们要打两条大坝。还要搞定向爆破,人造平原。人造平原,知道吧,就是给山摘‘帽子’。我画的是明年,也许是后年。”
我出于体贴地说:“活累吗?要注意身体,你年纪还小。”
没想到她有点生气了,大声说:“什么‘年纪小’,什么‘注意身体’。我都十七岁半了!……”
我心里正埋怨自己说话太冒失,她又平静了,对着窑洞说:“条件比起北京,怎么能说不差,比学校时也苦多了。可是没有苦,哪来的甜;没有延安怎么会有北京。我刚刚开始革命,你们就让我‘慢’呀,‘轻’呀!等老了,不又该‘坐下吧’,‘躺下吧’,哼!”我不禁被她天真的神情逗笑了。
她接着讲下去,从说服妈妈支持她来延安插队落户,讲到在火车上怎么朗诵诗篇和登上宝塔山时的激情;讲她瞻仰张思德陵墓,流下滚烫的泪水,心里立下誓言:继承先辈遗志,扎根陕北高原;讲她对上山下乡运动的理解和学习体会,以及贫下中农对她的再教育。
直到这时候,我才发现,她不仅仅欢快、活泼,更多的还是内在的坚毅、倔强。是的,她还是个孩子,但“革命”已占去了她的整个心胸。我由衷地赞叹道:“你们可真是不简单啊。”
“我有什么不简单,一个刚出校门的学生。我们的郭书记才真正不简单。如果没有贫下中农的关怀教育,我们连这点成绩也不会有。有天傍晚,我们和郭书记把一个病人送到县医院,回来时已是夜里两点钟。路过保管窑的院子,听到细微的窸窣声。郭书记一声大喝:‘什么人,出来!’富农分子解流贵从黑暗中战战兢兢走了出来,说肚子痛,解个手。等他走了,郭书记仔细检查锁,发现套在锁子上的链环被撬扭了。郭书记说:‘不能光听见锣鼓敲,看不见敌人在磨刀。’果然,正当三夏大忙季节,阶级敌人急了眼,狗急跳墙了……”
故事没讲完,上工的钟声响了。
下午,我们在地里找到了大队党支部的郭书记。他,四十多岁,淳朴热情,让我们坐在锄把上,便谈开了。从他爽快的谈吐中,我了解到这几个北京知识青年是怎样地虚心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贫下中农是怎样地喜爱“从毛主席身边来的北京娃”。
我们问起了小姜还没有说完的“狗急跳墙”的事,引起了郭书记一阵爽朗的笑声。他讲了起来:“再急,再跳,捣乱的狗也是逃不掉的。‘狗’就是解流贵,他用从水库工地偷来的雷管,在三夏大忙季节搞破坏,扰乱人心。我和民兵一起打了几夜埋伏。我们不让小姜来,她关节有病。她说:‘我是学生,阶级斗争是主课,哪有学生不上主课的!’我和小姜隐蔽在水井旁,快十二点了,只见一个黑影鬼鬼祟祟上来了。火光一闪,导火索咝咝响了起来。我扑上去,一棒打个空,那家伙撂过来一包白灰,我只得赶紧把雷管上的导火索拔下来。”
“跑掉了?”我急忙问。
“‘往哪跑!’小姜斜插过去,一个绊,便把‘狗’摔在地上,那家伙还没反应过来,耳根又挨了狠狠的两拳,手里的刀子叫小姜一把夺了过来。第二天早起,就开了全体社员的批判大会,当天押送到公安机关。我这才知道,小姜还会几路擒拿拳呢。前几天,她又把这件事编成了眉户剧,名字就叫《捉拿跳墙狗》。哈哈——真不简单。”
晚饭时,天阴了。小姜摸摸膝盖,告诉大家一会有雨。果然,还没吃完饭,大雨便倾盆似地泼了下来。同学们都把碗放下,拿了铁锨、筐担、马灯,披上塑料布,奔了出去。风雨里送来一声:“山洪下来了,到坝上……”
老魏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我赶紧穿上雨衣,拿了手电,闯进了风雨里,朝一串串马灯走去。微弱而晃动的灯火里,看得见小姜的腿不太利落,然而筐里的土竟象小山包。
山洪从排洪道湍急奔流,水坝不断加高,水位并没见下降。突然,意外的事发生了:水坝被洪水冲开一个洞,一股水注从坝的另一边直往外边喷射。
“快!沙包!”郭书记的声音。只见一个人跳进水中。“郭书记!”小姜喊了声,随即也跳进水中。我什么也没想,也跟着跳了下去……许多人跳了下来,我们手挽手地站在水里,堵着漏洞。一股股急流冲击着胸部,一种阴冷砭骨的感觉浸透全身,我立刻想到了小姜的关节炎,要她赶紧上去,她倔强地说:“哎呀,现在是什么时候!”……
护坝回来,深夜十二点了。大家又聚集到灶房,烤烤火,吃点饭。这伙年青人浑身水淋淋的,小姜的鞋也只剩下一只了。然而他们有说有笑,非常开心,好象刚刚经历的不是一场紧张的战斗,而是象在北京参加了一次节日的游园活动。
我有意问了一句:“小姜,你们说,北京和延安到底哪儿好?”
小姜双眸一转,和同学们相视一笑,站起来朗诵起一首诗:
“同志,你问我:
爱天安门还是爱宝塔山?
在北京,我们心向宝塔山,
到延安,天安门屹立在我们的心坎。
……”
这首诗正是小姜自己作的。
望着小姜和她的同伴们,我又想起山丹丹花。山丹丹花在战争年代,在今天和明天,都是坚持革命的象征。它风雨中生,风雨中长,在风雨里开花。现在,我真正懂得那遍山怒放的山丹丹花是怎样的美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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