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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蜜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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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77-08-10
第4版()
专栏:战地

草原蜜
汪浙成 温小钰
这是一个普通的养蜂房,密密层层的蜂坯,象书籍一样整整齐齐插放在沿墙的木架上。一个身穿白衣的姑娘,站在摇蜜机旁,一边摇动着摇把,把蜂坯里的鲜蜜甩落在盛蜜器里,一边殷勤地劝我们这些来自各地的客人尝尝新酿的蜂蜜。这是一种不多见的白色晶体,象雪花一样晶莹,象乳脂一样纯净。我们从镶着银边的木碗里掰下一块放进嘴里,一种异乎寻常的沁人心脾的清香,顿时扩散到全身。这里有草的幽芳,花的浓香,有甘泉的清冽和鲜乳的甜美。大家都赞叹地惊呼起来,这草原蜜,简直是一个奇迹!
怎么不是奇迹!这里不是草木争荣、繁花似锦的江南,而是在内蒙古毛乌素沙漠上。昨天我们在沙原上赶路,几小时几小时地过去,车窗外只有明沙连着明沙。我们看见一只飞鸟,试图在沙丘上歇息,可刚一停落,脚下的明沙就往下溜,吓得它鼓翅飞走。从寸草不长的不毛之地,到香气四溢的草原蜜,这里含蕴着多少翻天覆地的变化!
姑娘长得很秀气,尽管她脸上有沙漠热风留下的颜色,但那修长的眉毛,明澈的双眼,让人一下子联想起江南的青山绿水。她向我们介绍说,这草原蜜主要用白木樨花酿造,香甜而且富有营养价值,质量在荔枝蜜、紫云英蜜之上,是近年来才为人们所认识的一种难得的佳品。现在她们这个蜂场,除供当地牧民食用和药用外,每年还担负一定的出口援外任务。为了发展养蜂,增加收入,支援国家社会主义建设,公社各处的草库伦(即草圈子)里都种有大片木樨草。这既解决了牲畜过冬的饲草问题,又为蜜蜂酿蜜开辟了广阔的原料基地。姑娘充满激情地说:“如今,居住在沙漠里的蒙古族牧民,不再是光会放羊牧马,还学会了过去连想也不敢想的饲养蜜蜂!”
姑娘的话,使我们想起一件往事。
那还是解放初期。有一次,我们骑兵部队奉命去毛乌素沙漠剿灭叛匪,司令部派来个当地出生的蒙古族战士当向导。干旱的春季,风沙漫天,四周的沙丘不时地移动,地形地貌随时都在变化着。要不是那个蒙古族战士,我们肯定会迷路转向。途中休息时,战士们隐蔽在沙丘背后闲聊,话题从眼前的战斗谈到今后的理想。有的说等打完仗去开拖拉机,有的想上大学念书;大伙问那个蒙古族战士想干什么,他犹豫了一阵,憨厚地笑笑说:
“嘿嘿,我嘛,我想养蜜蜂!”
“那好哇!等打完仗,上我家乡养去。”一个南方战士,我们的机枪手热情地邀请说。
“不!我要在自己家乡养蜂!”
一听说他要在这沙漠上养蜂,大家一时哑然语塞。抬头望望这遮天盖地的黄风,环顾四周这漫漫的风沙,别说是蜜蜂采蜜的鲜花,连根草都看不到。
“伙计,你准是想叫蜜蜂用沙子给你酿蜜吧?哈哈,真是个幻想家。”机枪手打趣地说。
那蒙古族战士却一本正经地说:“我参军前是个小喇嘛,从庙里偷跑出来,是八路军在半路上救下了我。他们见我被折磨得不象人样,先给我养伤治病。在部队医院里,我第一次吃到了香甜的蜂蜜,感受到革命队伍的阶级温暖。从那时起,我就想,将来要能搞个养蜂场,让受苦的乡亲们也能吃上蜂蜜,那该多好哇!后来,参加了八路军,学了点革命道理,才懂得咱们现在流血牺牲,正是为了天下受苦人都能过上这蜜一般的日子。大伙说说,难道不是这样吗?”
听到这里,刚才那个打哈哈的机枪手突然收住了笑声。大家都感到,这位蒙古族战士说的近乎荒诞的话里,有着非常严肃的东西。
这天黄昏,我们同敌人遭遇上了。战斗打得相当激烈。但战士们都表现得非常勇敢,尤其是那个蒙古族战士,他带头冲进敌群,一气砍倒了七、八个敌人,而他自己也身负重伤,又一次进了野战医院。
二十多年过去了。当年那个蒙古族战士的愿望,变成了今天的现实,这需要付出多少艰巨的努力,跨越多少困难的险峰啊!姑娘说得好,小小蜜蜂,意味着一场改造沙漠的巨大革命。养蜂要有花,这就得搞绿化,改造沙漠,植树防风,种草固沙,打井修渠,建设草场。人民公社成立那年,他们大队的老支书领着大伙,种下了第一批沙蒿。当时困难多极了。沙蒿长的倒不错,就是牲畜作害的厉害。于是想到要修围墙。但有人有点泄气。
姑娘打开摇蜜机顶盖,抽出蜂坯,把它们一块块插放在架上,接下去说:
“正在这时,毛主席发出农业学大寨的号召。老支书从大寨参观回来,挨家串户地讲大寨人战天斗地的英雄事迹,修建草库伦的热潮又掀起来了。老支书在部队上挂过彩,肺子粘连,平时走道都呼哧呼哧的,一遇刮风、干个重活什么的,喘气就更困难了。有一回,他背着上百斤重的砌围墙的坷垃,刚上到南边那道沙梁,突然双腿一软,眼前一黑,一个跟斗,连人带坷垃从十几丈高的梁上栽下来。人们在草库伦墙下找到了昏迷不醒的老支书。他身上只穿着件满是补丁的旧军装,脱下的蒙古袍里包着三块坷垃,外面用腰带扎着。他苏醒后,不顾大家的阻拦,就这么拽着爬着,硬是把坷垃拉到工地上。……”
在姑娘陪同下,我们走出蜂房去参观草库伦。往昔的黄沙世界,如今是绿杨青榆,紫荆红柳,高杆林、灌木丛层层叠叠。透过这一道道防风林带,我们看到远处还有一片沙蒿、柠条和白茨组成的固定流沙的绿色植被。勤劳智慧的蒙古族人民,就是用这种方法,把沙漠分片包围起来,一块一块“吃掉”。姑娘说,现在公社、大队,处处有草库伦,它已经成为牧区一种大寨田式的基本草牧场。
跨过一座小桥,我们来到防风林带中间的一片饲草基地,只见水渠交错,陌路纵横。齐胸高的木樨草,开着白花、黄花、紫花,从脚下一直铺向远天。许多蜜蜂在花丛中爬进钻出,一片繁忙的采蜜景象。不远处就是水库,也是公社渔场。去年新放下去两万尾江南来的鱼苗。
我们感叹地说:“真了不起呵!解放这块土地时我们进行过艰苦的战争,建设这块土地,看起来也是一场艰苦的斗争。”
“不光艰苦,还更复杂。”姑娘想了想说,“就拿修建草库伦说,我们明明方向对,路子正。可‘四人帮’就是千方百计地反对,他们一会儿接过‘以粮为纲’的口号,指责我们不种粮食,妄图取消社会主义牧业经济;一会儿又煽动一些人,污蔑我们,‘只抓生产,不抓革命,忘了专政’。这阵阵妖风,都冲着老支书,冲着我们的草场建设,比自然界的风沙厉害多了。”
“那老支书呢?”
“老支书心里有数!那会儿,他啥也不说,就是领着大伙在政治夜校反复学习马列和毛主席著作。革命导师在书上说得清清楚楚,发展社会主义生产,是无产阶级专政的一项基本任务。那一阵的学习啊,可说是在人们思想上筑起一道防风林带!”姑娘说到这里,突然截住话头,抬头望望天空,只见成群的蜜蜂朝着蜂场方向飞去。姑娘转过脸来对我们说,“要下雨了,快往回走吧。”
我们四下一看,到处是明灿灿的阳光,哪来一丝雨意?
姑娘笑着解释说:“蜜蜂是非常准确的晴雨表,别看是晴天丽日,它们这么急急忙忙飞回家的样子,准是要下雨了。你们先走一步,我去把蜂箱盖了就来。”
果然,晴朗的天上飘来一朵小小的乌云,象一滴墨汁落在清水里,很快扩散开来,把蔚蓝的天空搅得乌蒙蒙的一片。我们刚刚回到养蜂房,大滴的雨点就劈劈拍拍掉下来。等姑娘回来时,四外已经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烟雨中。
姑娘一边拧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欢声喜气地说,幸亏她跑得快,赶在雨前把全部蜂箱关紧盖严了,要不蜜蜂受了惊吓,从蜂箱里跑掉,生产就要受影响。姑娘坦率地告诉我们,她一开始并不安心养蜂工作,心想,千里迢迢来边疆插队,一定会分配她去风沙线上轰轰烈烈地大干一番,真要养蜂,哪如留在南方?后来,老支书给她讲了自己的一段经历,从那以后,她才真正爱上了养蜂事业。
听了姑娘的叙述,我们完全明白了,这位老支书,就是当年在骑兵部队激烈战斗中幻想着养蜂的那个蒙古族战士。一种急切要见到他的心情,油然而生。
姑娘非常高兴,“你们一会儿就能见到。他每天都要来养蜂场看看,十几年了,不管多忙,也不管是刮风下雨,天天如此。今天知道你们要来,他更得来!”
果然,从门外密集的雨帘中,钻进个人来,对姑娘大声嚷嚷说:
“快,快搬蜂箱去。前天逃走的那只蜂王找到了。”
“在哪儿?”
“在三号防风林带的那片沙枣林里。”
姑娘正要朝门外冲去,进来的人一把拽住了她,脱下雨衣,披在她身上。这才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我们所熟悉的、憨厚的笑脸。不错,正是他,那个在枪林弹雨中渴望着养蜂酿蜜、让蒙古族人民过上蜜一样日子的宝力高!
我们的手紧紧地握了又握。
“你的理想终于实现了。今天,蒙古族人民过上了比蜜还甜的社会主义的幸福生活。”
宝力高意味深长地说:“不错,蜂场是我们创建的,可那第一只传宗接代的蜂王,是那个姑娘的阿爸从部队上来看望女儿时带来的。你猜是谁?我也是见了面才认识,就是那年说我要蜜蜂用沙子酿蜜的机枪手!”他笑得那么欢畅,那么甜蜜,就象是这正在流淌的草原蜜一般,
“没有毛主席的革命路线,没有蒙汉人民的亲密团结,哪有今天的一切!特别是粉碎‘四人帮’后,生产大解放。今年我们公社牲畜增长比哪年都快,草场上的草比哪年都高,花开得比哪年都好,蜂蜜产量是有史以来的最高纪录,这是英明领袖华主席领导我们抓纲治国结的硕果呀!”
雨过天晴,外面又是一片鲜丽的阳光。满园子林木花草,经阵雨一洗,分外蓊蔚洇润。成群结队的蜜蜂,又忙着朝林间花丛飞去,空中响彻嘤嘤嗡嗡的欢愉声。
宝力高端起满碗鲜蜜,热情洋溢地邀请大家:“来,再尝尝咱们的草原蜜!”
直到这时,我们才真正体味到,这草原蜜呵,为什么这样甜美芳香,这样富有价值,因为它是毛泽东思想的阳光,民族团结的鲜花,勤劳的蒙汉人民劳动战斗的胜利结晶!(附图片)
身在草原 胸怀天下〔油画〕妥木斯(蒙古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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