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42阅读
  • 0回复

第十个目标 [复制链接]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离线admin
 

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77-08-15
第4版()
专栏:

第十个目标
哲中
顺着一条又深又长的脚印,警卫员小明子领我向沙漠里走去。小明子十六、七岁,是个精灵活泼的小青年。我一向他打听要去找的这个新垦区的领导人老秦,他就哇哩哇啦讲开啦。
老秦同志已到了退休年龄,有的同志劝他别在沙漠里滚打了,可他却两手一摊说:“我才不服老呢!瞧我这双大巴掌,还能在沙漠里扒拉个农场呐!”他说扒拉个农场,这是他进攻的第十个目标。从新疆一解放,他就响应毛主席发出的人民解放军参加建设祖国边疆的号召,带着战士们奔进塔克拉玛干大沙漠来扒拉农场。从那会儿到现在,经他手建立的农场已经有九个。华主席在第二次全国农业学大寨会议上发出新的战斗号召后,他又领着部队跨过塔里木河,到沙漠里建设第十个农场来了。
组织上为了照顾老秦同志受过伤的身体,从进大沙漠起,给他派过九个警卫员,但都被他一一挡回去了。小明子是第十个,是不久前才派来的。这回还好,他接受了。他对小明子说:“领导上把你这个难缠鬼弄来,确是费了一番心思。好,这回我不赶啦!不过,这生活上的事情,咱们一块儿干,都要注意养成劳动习惯嘛!从明天起,咱俩一块来完成党交给的任务。”小明子的任务是:早上看太阳是怎么出来的,晚上看月亮是怎么升起的,中午看老鹰往哪个方向飞。
听到这儿,我笑出声来:“这叫啥工作呀?”
小明子一本正经地摇摇头:“他是个严肃人,不和别人开玩笑的。我这工作还真有意义呐!”
有什么意义呢?我挺有兴趣地听小明子说下去。
小明子一连观察了几天,每天都向老秦同志作汇报。这天晚上,他从沙包上走回指挥所,发现里面灯火通明,坐满了人。各路部队的头头都来了,正在开工地党委会。
会议开得可热火啦,都说要把被“四人帮”耽误的时间夺回来,让已经开出的几万亩地早打粮,多打粮。但是讨论到最后,一个问题解决不了:没有水。塔里木河现在是枯水期,小股流水怎能浇大片地呢?小明子站在门外边,也为这事犯愁。
这时,老秦在里面叫了:“小明子,快进来,把你这几天的工作情况,给同志们说说。”
小明子心头猛然一动,啊,敢情我这几天的观察和水有关系!他走进去,脱口就说:“沙漠里太阳出来的时候,象是从东海升起来似的,底下还挂着一层水印子。月亮出来也是水缭雾绕的,地面还向天空反射一层光呐。”
老秦同志说:“你再说说老鹰的情况。”
“这时节塔里木河干着,哪来鱼吃?老鹰一个劲往东边沙漠里飞,兴许那里有个海子,它们是寻食去了。”
听到这里,老秦把烟斗里的灰往鞋底上磕干净,站起来说:“小明子说的情况很值得我们注意。我的判断是,塔里木河盛洪期间,洪水漫过岸,四处奔流,哪儿低洼,就在那儿聚积,形成海子。在我们这片荒地上,自然沟纵横,就是洪水流过的痕迹。从自然沟的数量和深度来看,流过去的洪水不少,说明沙漠里的那个海子是比较大的。如果这些分析是正确的话,我们找见海子,把海子里的水引过来浇地播种,用水问题不就解决了么?同志们的意见怎么样?”回答他的是一阵热烈的掌声。最后党委同意由他带着小明子,先进沙漠去找那个海子……
“我们正准备出发,你来电话,说要找他谈谈。他就把我留下来,说等你来了,领你沿着他的脚印,到沙漠里去找他。”小明子指着脚印对我说。这条又深又长的脚印,笔直地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伸展开去。
大漠上,太阳一出来,棉袄就穿不住了,加上赶路心切,我浑身冒汗,不多久,就把带的一壶水喝干了。小明子看到我脸上掉着汗珠子,回过身来提醒我,在沙漠里走路要心静脚稳,不能性急,不然汗出多了,是走不了远路的。他在我前头走着,头上不见一点汗迹,背在他身上的那只装满水的水葫芦,还没打开过哩。
下午,太阳偏西,沙漠里起了一股热浪。刹那间,狂风大作,沙漠呼啸。当我感到被重重地推了一把时,已经置身于旋风里了。小明子奔过来,紧紧把我抱住。我们被风推着飞跑。到风停了,天也黑了,我和小明子被刮到一个沙梁子边上。没有星星和月亮,辨不出东西南北来。我们迷路了!
小明子拣来一些索索柴,架起一堆火。为了追我,他把水葫芦也丢了。他说,已经没有水喝了,要注意保持身体里的水分,在离火远一点的地方坐下,不冷就行啦。他从我身上拿去一块馕,连同他那一个,一起放到沙梁子上去回潮。吃了回了潮的馕,不仅解饿,嗓子也好受多了。当我们挨着火堆头对头地睡下时,我问他:“小明子,不让靠火太近是谁教你的?”他回答:“爸爸。”“吃回潮馕呢?”“爸爸。”“在沙漠里怎样走路也是你爸爸教的了?”“是的。”“你爸爸是谁?”“就是老秦同志呀!”我一下坐了起来,说:“你怎么不早跟我讲呀?”这会儿我的心情,实在难以形容!就是为了我,老秦把给他做警卫员的儿子留下,一个人进了沙漠!要是他也迷了路呢!
这会儿,小明子睡着了,还打着鼾哩。我心里塞满对他父亲安全的担忧,硬是把他叫醒了:“小明子,你爸要是迷了路,怎么办?”小明子揉着惺忪的睡眼说:“他不会迷路的。”我紧盯着问:“你怎么知道他不会迷路?”他说:“就是我爸迷了路,这会儿也在想:大风后,小明子和叔叔在不在一块?”他说着,扭头朝我笑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这小家伙倒来安慰我了。我想了想,拐着弯儿问他:“你爸有几个孩子?”小明子说:“我爸结婚后第二天,就跟红军长征走了。一九五八年爸才找到妈。我是一九六○年在塔里木河那边生的。他们就我一个孩子。”我说:“那你可是你爸的宝贝疙瘩啊!”他翻过身来,趴在地上,把脸搁在叠起的手背上,望着我说:“从我会走路起,他就带着我在沙漠里滚。以后上了学,暑假寒假也是跟他往沙漠里跑。去年中学毕业到农场接受再教育,他给上课,也总是对我们说:要开沙漠路,得做沙漠人。”我问:“你和你爸在沙漠里跑,就没迷过路?”他说:“迷过路,那时我还小呢。……唉,放心吧,爸告诉过我,迷了路,就拣大沙包找他。他成天在沙漠里钻,丢不了的。”说着转过身去,很快又响起了鼾声。
第二天早上,等太阳出来,认准了方向,我们就站在沙梁子上朝东边瞅,看到远远的左前方,立着一个象小山似的大沙包。我们朝它走去,走了一个上午才到那里。在大沙包边上,发现一个新挖的洞。走进去一看,沙地上印着一个人睡过的痕迹,里面放着一只水葫芦和两块馕。小明子从两块馕之间,取出一张纸条子,上面写着字:
“小明子:给你和叔叔留了半葫芦水和两块馕,吃饱喝好后,沿着我的脚印一直朝东走。爸爸”
第三天中午,我们越往前走,越觉得空气凉爽。一阵轻风吹来,带着一股鱼腥味儿。爬上一道大沙梁子,一片水天相连的白花花的大海子坦露在面前。海子里,大沙包林立,沙包上长着胡杨和野草,真象大海里的小岛一般。老鹰在水上盘旋;鸥鸟在水上展翅;一群群野鸭浮在水面,随着浪头一起一落,自在得很;一只只水鸡,一会钻到水里,一会又浮在水面,奔着叫着,一点儿也不安闲。海子边上,长着象城墙似的芦苇丛。芦苇枝头,跳着数不清的百灵鸟,叽哩咕噜唱着歌,好听着哩。
我们向海子跑去。跑着,跑着,小明子忽然叫了起来:“血!”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海子边上的沙土里,浸着一点一点的血迹。跟着血印往前找,在十米外的芦苇丛里,看到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头被枪打死的野猪。看来,老秦同志到这里时,曾和野猪打了一场激烈的遭遇战。
“老秦——同志!”我冲着海子叫。
“爸——爸!”小明子也沉不住气了。
海子周围没有回声。
海子上不见人影。
我们决定分头找。小明子沿着海子向上找,我顺海子往下面走。
等我从海子下面回来时,日头已经落山了。海子边上,燃着一堆篝火,小明子坐在篝火旁边,一边记着什么,一边和海子里面的人大声说话。
海子上:“……小明子,记上,北边海子水面约有五万亩地大,就那里的水,种咱们开出的地也够啦!”
小明子:“记上啦!”
海子上:“小明子,海子东面水多深哟!等到咱们新农场扩大耕地面积,水库的水不够用,这海子是很好的调济水库哪!”
小明子:“记上啦!”
海子上:“小明子,南边海子里鱼群很密,手伸到水里,不用去摸,鱼就靠上来啦!一条,两条,三条,哎呀,好大的大头鱼呀!可惜这是独木船,要不可以多装些鱼上去啦!”
小明子:“爸爸,你说的这些也要记上吗?”说着,他扭过头向我说:“独木船是今早爸爸在海子边砍倒一棵空心胡杨做的。”
海子上:“为啥不记呢?回去给老场捎信,叫你妈把铺盖卷儿搬到这儿来安家。这里可以建设一个上好的鱼场啊!”
这时候,月亮悄悄升了起来。它睁大了眼,看着这海子上新来的主人。月光下,老秦同志划着船从海子南面驶过来。
老秦带回来的,不仅有肥嫩的大头鱼,还有野鸭、水鸡和黄雁。我们把这些东西洗干净,放在火上烤,美美地吃了一顿野餐。我们回去报告了这个好消息后,引水的队伍很快就调上去了。我离开这里时,水已经引了过来。水奔腾着涌进新开垦的土地。从那闪闪的波光中,我仿佛看到了金色的麦浪!
快速回复
限200 字节
 
上一个 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