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百万牺牲者之一”——回忆女儿杨展烈士 [复制链接]

第6版()
专栏：

“她是百万牺牲者之一”
——回忆女儿杨展烈士
杨开智
杨展是我的大女儿，学生时代，人们都亲昵地叫她展展。
一九三○年，杨展的姑母杨开慧和堂叔、共产党员杨开明相继被国民党反动派杀害。开慧牺牲之日，许多报纸都刊登了消息。那时我和我的爱人李崇德同老母为营救开慧正在南京等处奔走。听到噩耗，崇德火速回长沙料理一切。十岁的展儿听说姑姑开慧陈尸浏阳门外识字岭时，就说：“我去把霞姑背回来……。”姑母的壮烈牺牲，在展儿幼小的心灵里播下了革命的火种。
由于国民党反动派的迫害，我一家人经常不能团聚，展儿寄居长沙外祖父母家。她的外祖父母和我家父母，都是反帝、反封建、反对国民党反动统治，积极支持子女参加革命活动的。解放后，毛主席曾对我说：杨李二家父母都是有高尚品德的人，为革命做过好事。那时，常有一些革命者和进步青年到展儿的外祖父家，讨论反帝救国和改造社会的问题。在那种环境中，展儿的政治觉悟日渐提高。
展儿于一九二六年进长沙周南女子中学附属小学读书，以后一直在该校学习。她在初中阶段就开始阅读革命书刊，懂得了一些革命道理。由于她思想进步，学习成绩优良，能团结同学，在高中时被推选为学生会的学习部长。
一九三七年，抗日战争爆发前后，在毛主席为首的党中央正确领导下，全国抗日救亡运动日益高涨。展儿在党组织的教育影响下，在校内团结进步同学，积极开展抗日救亡活动：一方面，利用学生会以各种形式宣传党的路线、方针和政策；一方面，组织秘密的读书会，和一些进步同学共同学习马列和毛主席著作，学习党的报刊。为了避开国民党特务的监视，她们常在夜深人静时，借昏暗的路灯或自备的小煤油灯阅读革命书籍。那时我们经常发现她用钢笔在手心上写一些互不相联，别人看不懂的字，后来才明白她是为了便于工作和保密才这样做的。在周南女中时，她已和姑父毛主席通信，受到毛主席的亲切关怀和教导。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展儿加入中国共产党，不久担任周南女中党支部书记。在党支部的领导和展儿等共产党员积极努力下，周南女中的抗日救亡活动蓬勃开展。同学们大唱抗日歌曲，大演革命戏剧；为支援前方抗日将士，组织讲演、募捐、慰问等活动，举办妇女识字班、民众学校，吸收附近穷苦妇女和失学儿童学习文化，学习抗日救国的道理。
周南女中党支部的活动，使校内国民党特务的“训育主任”大为恼火。他一方面对展儿进行斥责和打击，一方面暗中布置同展儿接触较多的一位同学，妄图叫她掌握展儿情况。岂知这位同学也是一位共产党员，这样一来，反而使展儿掌握了敌情，使党支部工作更加方便了。
展儿除了在校内积极开展革命工作外，还利用寒暑假，组织进步同学回到家乡，在农村开展抗日救亡活动。她自己在假期也回到长沙东乡板仓，进行农村调查，宣传抗日救亡、抗战必胜的道理。她在进行这项工作时，曾写信向毛主席汇报过情况。毛主席在《论持久战》中写到抗日阵线中随时可能发生妥协问题时，提到“有个学生从湖南写信来”反映情况，这个学生就是杨展。
一九三八年夏，展儿和一些革命青年响应党中央号召，积极要求到延安去。我对她说：“你只差一个学期就高中毕业了，等毕业以后再去吧！”她说：“我读书的目的不是为了毕业证书，而是为了革命。”她终于说服了我，经党组织批准，到八路军办事处办理了去延安的手续。走的前一天，展儿到岳麓山林场同我告别，同我吃了午饭。谁知这就是永别了。
一九三八年八月底，展儿同许多进步青年到达陕北公学栒邑分校。在这座革命大熔炉里，她刻苦地学政治，学军事，参加反驻地附近国民党顽固派的斗争，并积极参加开荒种地的大生产运动。那时学习、生活的物质条件是很差的，窑洞就是宿舍，小树林就是课堂，地就是她们的凳子，膝盖就是课桌。由于长期弄不到水洗澡，很多同志身上长了虱子。展儿第一次长虱子时，哈哈大笑说：“我的头发上长虱子了！”展儿在中学时代就爱唱歌，会吹口琴。在陕北公学时，学习之余，行军途中，每每大声高唱抗日歌曲。当同志喊“展伢子，再来一个”时，她又高兴地唱起来。在艰苦和困难面前，展儿表现出了革命的乐观主义精神。
一九三九年夏，展儿在陕北公学分校高级班结业。这时党中央号召延安的青年学生“到敌人后方去”，决定陕北公学、工人学校、鲁迅艺术学院等几个单位合并为华北联合大学，会同在延安的抗日军政大学，由罗瑞卿、成仿吾两位校长率领，组成向敌后挺进的革命大军。毛主席在延安接见陕北公学校长成仿吾同志时，同时接见了展儿。毛主席叫展儿坐在他身旁，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给了许多教诲和鼓励。
在向敌后的大进军中，展儿经受了日夜兼程爬山涉水的磨练。渡过黄河以后，队伍在晋绥边区进行了休整。接着，以一夜一百多里的急行军胜利越过日寇的封锁线——同蒲路，在深秋时节到达晋察冀抗日根据地。一路行军中，展儿斗志昂扬，主动做宣传鼓动工作，积极参加打前站，给同志们烧水做饭，处处表现出不怕苦、不怕累的革命精神和高度的组织纪律性。
联大到达晋察冀根据地后，展儿先后在联大政治部组织科和教育科工作，并担任直属队党总支委员。她对党无限忠诚，对敌斗争坚定、勇敢，对同志谦虚诚恳，对工作踏实认真，生活上艰苦朴素，勇于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深为同志们所爱护和器重。一九四○年和一九四一年“三八”节，当选为模范妇女。一九四一年被评选为学习模范，并被选为华北联大第二届党代表大会的代表，出席了大会。
一九四一年秋，日寇对晋察冀边区进行极为野蛮残酷的“铁壁合围”大“扫荡”。边区军民开展了英勇的反“扫荡”斗争。联大校部转移到平山、灵寿北部大山区——漫山地区进行隐蔽。一天，一股敌人插进校部部分同志的隐蔽地——滚龙沟西坡。当时，混入革命队伍、也在联大校部工作的国民党特务分子张春桥在山上首先发现敌人。但他不发讯号，却偷偷地只身逃跑了。当其他同志发觉时，敌人已逼近了。在紧急转移中，山高路陡，展儿不幸失足坠崖，当即满脸鲜血，昏迷过去。当队长和通讯员赶去抢救她，把水壶里的水喂给她喝时，她睁开眼睛断断续续地说：“队长，你不要管我，去照顾大队同志们吧！”“我不能和同志们一起转移了。我死了，你把情况告诉党和同志们。抗战胜利了，请转告我的父母。”
一九四九年八月十日，毛主席在给我的复电中写道：“展儿于八年前在华北抗日战争中为国光荣牺牲。她是百万牺牲者之一。请你们不必悲痛。”
毛主席的话，深刻地表现了伟大领袖对光荣牺牲的中华儿女的哀思和给予他们的崇高荣誉。
一九七七年十一月十四日，我在北京拜访了原陕北公学校长成仿吾同志。承成老安排，在座的还有展儿生前的三位战友。大家亲切地回顾、追述了展儿的生平事迹。临末，成老诚挚地慰勉我说：“你杨家既有杨开慧，又有杨展，有这样好的两位同志，真是光荣的革命家庭！”
现在，在湖南长沙东乡板仓杨开慧烈士纪念馆里，在一间展儿住过的房间里，挂着她十七岁入党那年拍的照片。板仓——这个具有革命传统的山村，同祖国每一个英雄的城市和乡村一样，一代一代高举毛主席的伟大旗帜，朝着更加美丽的未来，胜利前进！（附图片）
杨展烈士遗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