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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需要这样的老干部——访南京大学校长匡亚明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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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78-12-19
第4版()
专栏:

就是需要这样的老干部
——访南京大学校长匡亚明
深秋季节,我们采访南京大学,感到这里许多工作走在一些高等学校的前列。这变化是怎么得来的?那些白发苍苍执教多年的教授,那些稚气未脱的一年级新生,那些我们接触过的师生员工们,无不引以自豪地回答说,因为我们这里有一个好的校党委,有匡亚明同志这样的好校长!
匡亚明,这在全国也算是一个“知名人物”了。林彪、“四人帮”从文教战线开始其篡党夺权阴谋时,第一批被“揪出来”的党内教育家中,就有匡亚明。什么“镇压学生运动的刽子手”,什么“叛徒”、“走资派”……一顶又一顶吓人的帽子强加在这位一九二六年入党的老党员头上,使他被迫停止工作达十年之久。但是,真金不怕火炼。对党的忠诚,对共产主义事业的坚定信念,支持着他,鼓舞着他。近十年中,他仍然坚持两条:学习,锻炼。解放前,他在敌人的监狱中学过的英文,现在又重新拣起来了。他将英文版的《马克思恩格斯选集》、《毛泽东选集》和列宁、斯大林一些主要著作都读了一遍或几遍;每天早晨锻炼身体。因为他知道:自己还是要为党工作的。而要工作,不学习马列,身体不好,那是不行的。这一天终于来到了。历史证明匡亚明无罪,而那些嘲弄历史的人则遭到了历史的惩罚。
在党委办公室的一排平房里,我们见到了匡亚明。他今年七十二岁了,身板还十分硬朗,说起话来声音洪亮。我们提出想到他家里去采访,他当即说:“欢迎!你们随时都可以来。”
我们选择十月二日休假的日子访问了他家。这一天,正好是他恢复工作的五周月。
访问之前,我们就听到许多关于他住房的美谈,说是他重新出任南大党委书记、校长后,仍然住在“靠边站”时所住的房子里,硬是不搬进文化大革命前住过的那幢小楼。有的教师赞叹地说,象匡校长这样参加革命几十年的老干部,住在那样的地方,在全国大概也是少有的。
百闻不如一见。我们看到这是一座原来作为学生宿舍的楼。匡亚明的家在二楼。我们走进他住的那间不过十五六平方米的房间,只见一边竖着《二十四史》的书橱,紧挨着书橱的是一张简朴的床。另一边又是一个大书架,书架和床之间的通道仅可容一人通行。在房间西南角,临窗面壁放着一张小书桌;床南头仅有的一块空地,放着几把椅子、方凳,这就是匡校长会客的地方了。他见我们环顾房间,便风趣地说:“我这是宿舍兼书房又兼会客室。”一句话,说得我们都笑了。
谈话的话题自然落在这房子上了。我们问他:为什么不搬回原来住的那幢小楼呢?他的回答直截了当:“我们做基层领导工作的,只有跟群众在生活上打成一片,才能真正了解群众的愿望和思想。”听着他这朴素而又真诚的话,我们沉吟着,回味着,也在等待着。我们还想“再挖一点材料”——希望他会说出一些更“精辟”、更“深刻”的话,进一步解释他这样的行动。但是,匡校长对此并无兴趣,把话题撩开了。他说:“前几年,我不工作能在这里住,为什么现在一工作就不可以在这里住呢?全校师生员工的住房都很紧张。我是一个普通的共产党员,是一个‘平民校长’——普通老百姓式的校长,在这座楼里也算是头等住房中的一户了,这有什么可解释的?”
“这有什么可解释的?”这句话耐人寻味。重要的是:“匡校长就住在那样的房子里”,这个事实在南大已经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南大的同志们觉得,这样的校长不谋私利,我们信得过;这样的校长领着我们搞四个现代化,我们跟着干!
匡亚明这样做,难道只是想以自己的表率,来消极地要求群众长期忍耐住房的困难吗?不!他对解决全校师生员工的住房问题付出了许多心血,考虑得相当细致。在党委的会议室里,我们看到一套南大基建规划图,贴满了一面墙。党委的工作人员告诉我们,匡校长经常对着这些图沉思,甚至今年夏天到外地去参加一次会议,也把规划图带去,挂在床头,时时端详着,筹划着。党委的同志还对记者说,匡校长要他们注意知识分子脑力劳动的特点,以后盖房子、分房子,要把教授、讲师、助教各应有多少平方米的书房都算进去。他说:“书房是教师最基本的最必要的劳动场所,不给他们留下书房,怎么能让他们好好工作呢?”
在这次访问中,匡亚明谈到了南京大学的发展远景。他是那么充满信心,又是那么自豪。他说:“南京大学从金陵大学算起,七十六年的时间只盖了十七万平方米的房子。今后八年里,我们要兴建近四十万平方米的教学楼和宿舍楼。现在我们在校的学生是四千,后年六千,一九八五年就要发展到一万五千,其中有两千名研究生和八百名外国留学生!搞四个现代化,急需人材,不加快发展不行哪!那时你们再来,南京大学肯定是大变样了。”
远景是令人向往的。但是要实现它,却要花很大的力气。匡亚明说:“工作五个月来,我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精力被牵扯到后勤工作上了,这怎么能行呢?一个大学的党委,主要的精力应该放到教学和科研工作上。生活上的许多问题可以走社会化的道路。”在教育部召开的一次全国重点大学会议上,匡亚明第一个建议组建大学公寓,走后勤工作社会化的道路。他要求南京大学首先试行。他的这个意见,得到教育部和许多大学负责人的赞赏,说他有远见,有魄力。
在我们访问过程中,不时有客人来访。我们不得不时时中断谈话,相视而笑了。因为我们早就听说,匡亚明家里是经常高朋满座的。他自重新工作以来,每天很早就上班,几乎天天最后离开办公室,有时要他儿子来催他,这才回去。他住的又是那样的房子,没有门卫阻拦,没有秘书挡驾,谁都可以登门拜访,有时甚至正吃着饭也来了客人,就一边吃饭,一边接待。同志们说,匡校长是南大每天工作时间最长的一个。党委的同志看他这样辛苦,实在过意不去,要给他配一个秘书,他都坚持不要。最后实在忙不过来了,才答应要半个——由党委办公室的一个秘书兼着。
这些客人的来访,使我们的采访又找着了新的话题。我们问他:你的工作日程为什么安排得这样紧?他说:“我今年七十二了,有效工作时间不多了。到一九八五年,我正好八十岁。在这八年中间,我是要开足马力,抢工作来做!能为四个现代化作出些微薄的贡献,这样去见马克思、毛主席,也可以问心无愧。”他笑了笑,又说:“有人说我这么大年纪了,少工作点别人也会原谅的。我说,我不能原谅自己,只要还能工作,我就真干。如果不能工作了,我决不占着这个位子。我说过两个‘为期’:一个三年为期,就是到八○年南大要初见成果,如果那时南大没有改变面貌,那就证明我是不能工作了,我一定让出这个位子,另请高明;一个是八年为期,就是到八五年南大要大发展,如果那时我还能工作,我就再干五年。”
要真干,要抢工作来做,就得象他所说的那样,不要避嫌,不管份内份外。文化大革命前,匡亚明就十分重视调动知识分子的积极性,但是文化大革命中,这却成了他的一个罪状——“招降纳叛”、“把学校的领导权拱手送给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现在重新工作了,他认为要抓的第一项工作就是落实知识分子政策。他举了请陈白尘来南大任中文系主任的例子。陈白尘是我国著名的戏剧家,我们在南大见到了他。他很有风趣地说:“我这个知识分子的政策,本来是不归南大来落实的。我不是诸葛亮,但是,匡校长却‘三顾茅庐’,我是被匡校长的精神深深感动了,才决定来南大的。”象这样的事在南大可以举出好多件。谈到这些事,匡亚明说:“我这样做,大不了再批判我‘招降纳叛’就是了。我不怕。我不避这个嫌疑。”
“南大这个党委书记不好当啊!象这些政策问题真是成了堆,一抓就一大把。”匡亚明回顾这五个月的工作,吁了一口气说。文化大革命中,南大全校列案审查的就有五百零九人。匡亚明重新工作后,以快刀斩乱麻的果断精神,立即抓了这些积案的复查工作。在党委前一段工作的基础上,短短三个月就全部复查一清,除极少数确系敌我性质的以外,其余都得到了平反昭雪。在六十三名列案审查的中层干部中,匡亚明亲自审看、修改结论的就有二十多人,亲自找来谈过话的就有十八人,由于林彪、“四人帮”的“文攻武卫”等反动口号挑动,南大三千多职工中,竟有上千人打人,上千人被打,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为了使南大有一个安定团结的局面,匡亚明顶着外界的误解和非议,集中开展了一个月的“双打”,分清了两类不同性质的矛盾,惩处了几个帮派骨干,促进了全校师生员工的团结。那些多年同进一个门而不相视,同在一间办公室而不相言的同志,现在终于消除了积怨,握手言欢了。
面对教学秩序混乱的局面,作为一个有经验的教育家,匡亚明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来力纠积弊:考虑到学生毕业后从事各项实际工作的需要,他提议为文理各科新生开设了南大历史上没有的新课程——中国语文必修课;针对中青年教师业务荒废,他提议为他们开办了培训班;为了快出人材,早出人材,他提议从今年新生开始,把沿用了多年的学时制改为学分制;他大声疾呼应该由教授、副教授为一年级学生讲授基础理论课;为了挖掘师资潜力,为四个现代化多培养人才,他提出要贯彻社会主义的按劳分配原则,在教职员工中实行工作量制……。这一切,都是南大党委讨论决定的,也是匡亚明经过深思熟虑首先创议的。
访问持续两个小时了,谈话中间进来的那位校团委书记已经等待多时。他是应匡校长邀请一起去察看学生宿舍的。匡亚明因为不能久陪我们,歉意地说:
“昨天下午,我们去看望了外国留学生,今天下午准备再去看看国内同学。”我们很高兴能碰到这样的机会,就提出要求跟他一起去。他笑了笑,同意了。
在上第一座学生宿舍楼时,我们发现他右腿不便。原来在他停止工作期间,爬山锻炼摔断过腿。我们劝他就在底层看看,不必上高楼了。他说:“不要紧的,这也是锻炼。”当匡校长走进一间间学生宿舍时,那些扎着小辫儿的姑娘们,红着脸不知所措;那些调皮的小伙子们,吐出舌头,做着鬼脸,向同伴们直使眼色。他们没想到这位老校长在节日里来看望他们。匡亚明一连察看了四座宿舍楼。看着他的步履,看着他那种
“更上一层楼”的劲头,不由得令人肃然起敬。
暮色中,我们和匡亚明同志握手告别。我们凝望着他那高大的背影,在南大听到的那句话又一次萦回在我们的耳际:“现在就是需要匡校长这样的老干部!”
新华社记者 胡宗钰 朱维新 徐民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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