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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浦江上的汽笛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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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79-01-19
第3版()
专栏:征文选登

黄浦江上的汽笛
上海港务监督委员会 缪国庆 汤名海
一月的上海,寒凝大地。
天际低垂的冬云灰蒙蒙地压向江面,黄浦江水在低声哽咽。江畔,往日喧哗的人群和嬉闹的孩子都不见了,到处是一片沉寂,就连行人的眼神,也是冰冷冰冷的。
上午十时许,位于外滩的黄浦江管理机构上海港务监督委员会大楼里,党委办公室的电话铃响了,航政组、涉外组、宣传组的电话铃也响了,整幢大楼响起了一片急促的铃声。
“为什么……”
“怎么回事?!”
“你们怎么搞的?!”……
市委康平路办公室、市工交秘书组、市外事办公室的电话,一个个接踵而来,查问的话语虽然各不相同,责难的口气却是一样的凶狠暴躁。

这是一九七六年一月十五日,敬爱的周总理离开人民已经第七天了,这是人民向自己的总理最后告别的一天!
七天来,国旗半悬,象人们一样把头垂到胸前。可是,四周刮起了阵阵阴风,传来了道道禁令:“不准设灵堂,不准开追悼会,不准佩戴黑纱”、“花圈也不要上街”……
人们从悲痛中觉醒,从悲痛中奋起。七天来,人们骂不绝口地怒斥“三点水”、“四只眼”、“胖秃头”,数说着这一伙人在向总理遗体告别电视中的丑态,也传述着全上海每个角落对“三不准”禁令的反抗:市百货公司十店的职工一边在出售周总理丝织像和布置追悼会用的黑布、绉纸,一边含泪播放哀乐;上海港装卸工人在码头上设置了灵堂,日本友人身着和服前来吊唁……与市革委会相邻的上海港务监督委员会的大门两侧,树起了两块巨大的白底黑框的标语牌:“极其沉痛地悼念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周恩来同志逝世”、“敬爱的周总理永远活在我们心中”,同毫无表示的市革委会大楼,形成了强烈的对照。悲伤的热泪,你尽情流淌吧;愤怒的火焰,你纵情燃烧吧,人们的心田里,旧仇更增新恨!
长空劈闪电,大地滚惊雷!
上午九时五十七分,在七天前总理心脏停止跳动的时刻,忽然,一声长鸣的汽笛冲破了浓雾重霾,震荡在黄浦江上。
接着,外滩上海港务监督码头上,周总理乘坐过的“友谊”轮拉响了汽笛;
领航船、消防船拉响了汽笛,海关船拉响了汽笛;海运局的供水船拉响了汽笛;十六铺的客货轮拉响了汽笛;
锚泊在上港四区码头、立新船厂码头和外虹桥海军码头的大小船舶拉响了汽笛;
行驶在江上的远洋轮、长航轮、拖驳船都拉响了汽笛;
船尾挂着不同国旗的外轮也拉响了汽笛……
汽笛声此起彼伏,连续不断,响成一片。浦江上空,升起了一团团蒸汽的云,凝成了一朵朵洁白的花,这是人们的心花,永不凋谢的花!
外滩北京路、南京路、九江路、汉口路、福州路、广东路、延安路口,成千上万的群众迎着汽笛声,汇合成一股股人流,穿过马路,越过绿化走道,涌向黄浦江堤……
一瞬间,江水沉凝,大厦肃立,所有的车辆停驶,所有的行人止步,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在凛冽的寒风中,只有深沉悲壮的汽笛长鸣着,那样地揪人肝肠,那样地令人心碎!
一听见悲壮的汽笛声,外滩福州路口的交通岗楼里,值班民警立刻按亮了四路红灯,面对悬挂在岗亭里的周总理遗像起立致哀;
一听见悲壮的汽笛声,卡车上的押运工人跳下车子,脱帽立正,司机们来不及下车,就在踏脚板上肃立致哀;
一听见悲壮的汽笛声,电车、公共汽车上的每一个驾驶员、售票员,每一个乘客,都在车厢里原地默哀;
一听见悲壮的汽笛声,外滩一幢幢办公大楼所有面对黄浦江的窗门都打开了,机关干部们悲痛地垂下了头;
一听见悲壮的汽笛声,马路上的行人——从白发苍苍的老人到刚刚懂事的孩子,从怀抱婴儿的母亲到靠人搀扶的病人,所有的干部、工人、农民、解放军战士、知识分子、学生,都摘下了帽子,低头默哀。
这一切,没有人组织,没有人指挥。在那么短暂的一瞬间发生,这是何等庄严、肃穆、深沉的悼念啊!

深情的汽笛倾吐着人民对总理的全部的爱!怒吼的汽笛喷射着人民对“四人帮”全部的恨!
“四人帮”在上海的总管马天水慌了手脚,急忙下达“手令”:一要注意阶级斗争的动向,二要追查拉汽笛的第一条船。主子一声令下,镇压人民群众、妄图扑灭悼念周总理声浪的各路兵马一齐窜到了上海港务监督委员会所在地。
“我要找你们党委头头!黄浦江的船拉汽笛,你们为什么还不去查?”
他见没反应,又气又急:
“你们不查,我自己查!”说着拿起电话筒,拨了一会拨不通,又抓起了另一个电话筒,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
正当他在各个办公室里东窜西窜的时候,黄浦江上东南方向又响起了高昂的汽笛声,一片白色的蒸汽雾腾空而起。
“就在那边!快,在那边!”他气急败坏地又叫又跳:“快快!给我派船,给我要车!你们为什么还不去追查!”
这时候,追查的电话打到了港务监督办公室,党委秘书断然回答:“群众自发悼念周总理,我们港务监督管不了!”
追查电话打到港务监督航政组,值班同志巧妙地说:“你坐在办公室里,我也坐在办公室里,你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追查的人来到外滩三号码头,海运局一条供水船的汽笛依然在高鸣,却看不到拉笛的人。来人闯进驾驶室,一看:拉响汽笛的绳子被牢牢地拴扎在航盘上——多么机智勇敢的船员啊!
追查人来到外滩四号码头,下令要港务监督交通船队出动轮艇去追查,船队负责人斩钉截铁顶了回去:“其它任务要用船,我们交通艇去;为这个事,我们不去!”
追查人来到外滩五号码头,聚集在码头上的带缆船队和“友谊”轮的船员面无惧色:“我们悼念总理,为什么不能拉汽笛?”“你们对总理抱什么感情?”
追查人来到外滩六、七号码头,靠在这里的港务监督引航船“沪监引二号”轮是条蒸汽船,汽笛声特别响,冒出的白雾又特别引人注目。追查人一上船就对他们吹胡子瞪眼睛:“谁叫拉的?你们一拉,人都涌过来了,阻塞交通,影响最坏!”船员们只当没听见,等那人一走,把气升得更足,把汽笛拉得更响。当班大副还拿起笔,在《航行日志》上记载下这难忘的时刻:“上午十点钟拉回声……向周总理致哀。”
两个自称奉“四人帮”在上海公安局那个黑干将旨令的人,爬上了外滩福州路口的交通岗楼,对值班的民警说:“情况是在你眼皮底下发生的,你最清楚。据说是港务监督码头先拉的,是不是?”民警冷冷地回答道:“四面八方都在拉,我搞不清楚。”“你不要卷进去!”对方开始威胁:“谁是第一条船,要尊重事实。”“四面八方都在拉,这就是事实;人民悼念总理,这就是事实!谁想要抹杀这个事实,决没有好下场!”民警看了看岗亭里悬挂着的周总理遗像,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
在汽笛一片长鸣声中,上海港务监督机关的干部和群众在大楼门口装上了高音喇叭,对着市革委会放起了哀乐。接着,福州路,四川路口的木材公司装上了喇叭,外滩汉口路口的红光中学也打开了扩音器……悲壮深沉的汽笛声和哀乐声浑成一体。成千上万的群众抬着花圈,和着哀乐的节奏,踏着沉重的步履,在没有灵堂、不放哀乐、连一张总理遗像都不挂的市革委会门口缓缓行进。

汽笛声在黄浦江上回荡。
“是北京交通部吗?”
“我是北京,是部港务监督局,请说话。”
“报告部领导,报告……”上海港务监督委员会航政组里的电话机旁,值班同志噙着激动的泪花,在向北京部领导汇报:
“九点五十七分,黄浦江上汽笛拉响了,你们听见了没有?现在还在拉。”
“听见了,我们听见了!”电话筒里人声鼎沸,忽然又宁静下来。
“来,让我听听。”话筒里传来了颜局长的嗓音。颜局长曾经跟随总理南征北战,给总理当过十四年警卫员。
值班同志赶紧打开临江的窗门,把电话筒伸出窗外!黄浦江上的汽笛声正响成一片……
“好!听到了!”颜局长紧紧地握着电话筒,热泪纵横,连声说道:“好!上海的同志,太好了!”
颜局长的话刚说完,围在一旁的同志们纷纷各处奔走,把这感人肺腑的消息争相传告。
汽笛声声,在祖国的心脏回荡,交通部叶部长听见了,党中央和国务院领导听见了,华国锋同志也听见了……
一月的汽笛,呼啸吧!带着对总理的爱、对“四人帮”的恨,呼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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