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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幺令》书后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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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79-06-06
第6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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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幺令》书后
叶至善
六幺令
丁玲同志见访,喜极,作此赠之。
叶圣陶
启关狂喜,难记何年别。相看旧时容态,执手无言说。塞北山西久旅,所患惟消渴。不须愁绝。兔毫在握,赓续前书尚心热。回思时越半纪,一语弥深切。那日文字因缘,注定今生辙。更忆钱塘午夜,共赏潮头雪。景云投辖。当时儿女,今亦盈颠见华发。
五月二十六日下午,丁玲同志和陈明同志来看我父亲;二十八日中午,父亲给我看这首《六幺令》。我说:“爸爸又一夜没睡好?”父亲说:“倒也不,半夜里醒了,忽然心血来潮,非得写几句,想了大约两个钟头,又睡着了。早上写下来,又改了几个字。你看看。”
客人来得实在突然,父亲握住丁玲同志的手,一时说不出话来。不通音信二十来年了,上一回在什么时候见的面,彼此都记不得了。丁玲同志说:“叶老,说句实话,我真想不到还能见到您。”
丁玲同志问我父亲身体怎样。我说:“爸爸去年动过手术,人瘦多了,精神也不如以前了。”丁玲同志说:“年纪大了,还是瘦点儿好,让心脏减轻些负担。”
父亲问起丁玲同志这二十多年的行止。丁玲同志说:在北大荒耽了十来年,被“四人帮”关了五年牢,后来被安置到山西,在那儿又耽了三年,最近才回到北京。今年七十五,还在写东西,至少再写五年,那本《桑干河上》总得把它写完。身体还可以,最近检查过,有糖尿病,就是中医所说的消渴症。她说,这是老年病,也无所谓。
二十来年不见面,见了面就这样聊家常,正如陈酒,唯其淡,更见得醇。丁玲同志看着我说:“我还认识你。”我说:“是吗?您初次来我家的时候,我才十岁出头呐,在景云里。”丁玲同志说:“那时候,景云里住着多少人哪,有茅公,有鲁迅先生和周建老,还有柔石。”
五十年前的事,我还记得很清楚。有一回,父亲请丁玲同志和胡也频同志来家里吃午饭,我母亲亲手做的菜,菜单还是跟我父亲一起商定的。丁玲同志穿的湖色连衣裙。这样的打扮,在当时还很少见,引起了我这个孩子的注意。使我发生兴趣的当然是她送给我的两件玩具:一盒精致的积木,一台小留声机。当时我还是个孩子嘛。
丁玲同志说:“叶老,我常常告诉年轻的编辑同志,您当时怎样给我提意见,指点我怎样修改自己的小说。我又常常想,要是您不发表我的小说,我也许就不走这条路,不至于受这许多折腾了。”她说得我父亲接不上话,只好笑。
丁玲同志发表的第一篇小说是《梦珂》。当时我父亲代编《小说月报》,不管谁投的稿,他都亲自看。丁玲同志这篇小说就是从投稿中检出来的。发表后不久,丁玲同志和胡也频同志从北京到上海,常来景云里看我父亲。有一回,王伯祥先生、郑振铎先生,还有好几位先生和我父亲去硖石看钱塘潮,也邀了丁玲同志和胡也频同志。
读了父亲新填的词,我翻了翻解放初出版的《丁玲选集》。作者在自序中说:“从这本集子里面大约可以看得出一点点我的创作道路。是长长的路,也是短短的路。”说路长,是就当时而言,已经走了二十多年了;说路短,是说今后的路更长。这条所谓“今生辙”,她在五十年前跟我父亲相识的时候已经选定,可是中间的二十来年不由自主地停了步,苦恼可以想见。现在好了,笔杆回到了手里,又可以朝前迈步了。头发白了,算得了什么?身体有点毛病,又算得了什么?能够在自己选定的路上一直往前走,就是最大的幸福,最大的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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