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着明天 奋勇前进——纪念邹韬奋先生逝世三十五周年 [复制链接]

第2版()
专栏：

向着明天 奋勇前进
——纪念邹韬奋先生逝世三十五周年
史良
我和韬奋是在三十年代救国运动中认识的，他的年纪比我稍长一些，但在我印象中却比我要小。这是因为，他于事业的精力是那样旺盛；他待人的态度是那样热情。
三十年代是中国历史上的不平常的年代，日本帝国主义对中国的侵略，引起了全国人民的同仇敌忾。但国民党反动派坚持“攘外必先安内”的反动政策，把主要精力用于反共反人民，妄图扼杀国内进步力量。在这种情况下，广大人民和国民党反动派的矛盾日益尖锐，一切有爱国良心的中国人，对于国民党反动派的倒行逆施无不愤慨。韬奋主办的《大众生活》、《生活》星期刊等刊物，强烈呼吁团结御侮，抗日救亡，反映了广大人民的心声，并向人民指出了光明的所在，引起国民党反动派的憎恨。韬奋于一九三六年十一月在上海被捕。同时被捕的还有从事爱国救亡运动的沈钧儒、章乃器、李公朴、沙千里、王造时诸先生和我。后来我们被关在苏州高等法院看守所，韬奋他们六个人被关在一处，我被关在女监。我们虽不关在一处，但却总是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互通消息。韬奋不仅是极有正义感和事业心的友人，同时也是一个极机灵的人，在监狱里，我所得到的消息，往往都是韬奋通过同情我们的狱卒递送过来的。
爱国有罪，救亡坐牢，这个不能容忍的政治事件引起了全国人民的抗议，当时进步的和中间的舆论界也给予我们以强烈的支持。因此，国民党反动派十分恐慌。他们通过一些好心的中间人士和我们商洽出狱的“条件”。要我们从监狱转到反省院，然后再从反省院释放。意思十分清楚，这是要我们承认爱国有罪，反省有效，才教育释放。我们在“家长”沈钧儒先生领导下，商议决定，宁愿坐穿牢底，决不在原则问题上让步，严正拒绝了这个荒谬的“条件”。韬奋对于这个所谓“条件”异常气愤，象在别的事情上一样，表现了爱国知识分子的崇高气节。“条件”没有谈成，我们继续坐牢，一直到一九三七年抗日战争爆发，国共两党再度合作，我们才在党的营救下，在全国人民强烈呼吁释放一切政治犯的声浪中，从苏州监狱里被释放出来。
韬奋一生的事业是办刊物、开书店、写文章，宣传进步文化。我不仅是他在爱国救亡运动中的同志，同时也是他主办的几个刊物的热心的读者。在国民党统治时期里，办刊物、办书店都不容易自立，而韬奋办的刊物和书店不但能依靠自己的业务维持下去，并且蒸蒸日上。其主要原因是，他所办的《生活》、《大众生活》等刊物和生活书店所出版的书籍，反映了时代的动向，代表了广大人民的要求和愿望，因而得到读者的欢迎和爱戴。一个文化事业只有办到这样的程度才能算是群众的文化，只有群众的文化才富有生命力。韬奋一生事业的成功，固然和他个人的勤奋有关，也和他始终与群众声气相通有关。我还记得他办的刊物上有《读者信箱》一栏，人们经常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富于浓厚的生活气息，韬奋的解答总能抓住事情的要害，从思想上给予指导。难怪在生活书店被封以后，他收到了无数读者的慰问信。他一直生活在广大读者群众的支持与鼓励中，从来也没有寂寞过，即使身在囹圄，也不是被隔绝的。
提起生活书店被封，使我回忆起一件事情。那是一九四○年的一个夜晚，韬奋匆匆忙忙地来到我的住处枣子岚垭“犹庄”，告诉我说：生活书店各地分店一个一个被封，人员被捕，他正在到处奔走，但那些国民党官老爷都是互相推诿，这样下去，他的全部事业就有被摧残殆尽的危险。更重要的是，这样下去，进步文化将受到严重摧残；被捕人员也不知下落如何。他问我，有没有别的门路可想？我自告奋勇地说，以我和妇女指导委员会的关系，可以去找一下“指导长”宋美龄试一试看。第二天，我到了宋美龄家里，说明来意以后，宋推说这事她不了解，要问一下“老头子”，并留我吃午饭。近中午时，蒋介石回来了，我又向他当面谈了一下生活书店被封和人员被捕的事，并告诉他，书店被封，人员被捕，社会上都很不安，这对团结抗战是很不利的。蒋介石装做“愕然”的样子，说：竟有这样的事么？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我要查问！一定要查问！我当时认为，这位国民党最高负责人一口应允查问，事情大概好办了，回来以后就告诉韬奋。但在这以后，书店却继续被封，人员继续被捕，到了一九四一年初，除了重庆总店以外，各地分店都被封闭干净了。这是蒋介石流氓手法的又一次表演。在这个情况下，韬奋实在忍无可忍，终于决定秘密离渝，走向更广阔的斗争。临行前的一天夜晚，韬奋匆忙到我住处，讲了几分钟的话就离开了，说是还要到张家花园去看望黄任之先生，我只能祝他一路顺风。向着明天，他走了。这是我和韬奋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悲愤和沉痛的气氛中见面的。后来从其他朋友那里陆续得到他的消息，知道他几经转折，最后到了敌后抗日民主根据地。一九四四年秋季的一天，吴玉章先生派人到沈钧儒先生和我这里来，告诉我们关于韬奋因患脑癌，医治无效，不幸逝世的消息；同时转告我们，根据韬奋生前的请求，党中央已批准追认他为中国共产党党员。沈老和我一面为韬奋逝世而悲痛，一面又为他被批准入党而庆幸。韬奋从一个爱国知识分子，通过坚韧不拔的努力，终于走上无产阶级的革命道路，并成为无产阶级先锋队战斗的一员。他的战斗的一生反映着中国知识分子追求光明、追求真理，而终于找到光明、找到真理的全部历程。正象陈毅同志所说：“他是一个以民主主义者走入战场，伟大的革命实践推动他向前迈步，直至与共产主义相结合”。
今天是韬奋逝世三十五周年，缅怀既往，感奋有加。我们正处在一个伟大转折的历史年代，我们已经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建立了一个社会主义的新中国，我们还要在党的领导下，把它建成现代化的富强繁荣的社会主义国家。我们任重而道远，我们充满激情和希望。在这新的斗争开始的日子里，我要向韬奋表示，我一定要踏着韬奋的足迹，在永远革命的道路上，向着新的更加灿烂光明的明天奋勇前进。